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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望的漢末

第三十八章 漢書

在希望的漢末 悠悠青荇 2133 2019-06-08 08:00:00

  南宮以東,有閣曰東觀。其上承重閣,下屬周廊,前望云臺,后匝德陽,閣中更納今古之圖、書。

  這一日,大漢天子漫步其中隨意四顧,尾隨其后的宦官則是嘰嘰喳喳未曾停歇。

  “皇甫嵩當日召集長社城中及左近莊園自守的百姓,公開坑殺一萬多蛾賊俘虜。軍司馬王琦苦勸…”宦官亦步亦趨,口中敘述的當然是前日轟動朝野的皇甫嵩坑殺俘虜一事。

  劉宏面無表情地取出架上書簡,一目數(shù)列掃視而過,就連問話時也不曾轉(zhuǎn)頭:“王琦?此人與蛾賊有什么瓜葛,為何要替蛾賊討?zhàn)???p>  “根據(jù)鐘先生的說辭,蛾賊是在王琦以姓氏擔保,方是應允棄械投降?!敝車m都是皇帝的親信,但這位宦官還是有意放低聲音,顯然是不想暴露獨家的消息渠道。

  “無趣,無趣?!睋u搖頭,劉宏將書簡丟回書架,他瞟眼宦官道:“倒是這王琦頗有點意思,區(qū)區(qū)旁支竟敢用瑯琊王氏的名號去做擔保,真是膽大妄為呀。你繼續(xù)說,朕聽著呢?!毖粤T,皇帝不疾不徐接著邁步而進。

  “遵旨?!被鹿佼吂М吘葱卸Y,道:“王琦苦勸,皇甫嵩全然未曾理會,他道‘治亂世當用重典,若非雷霆手段,如何威嚇遠遁賊寇?如何震懾作壁上觀的州郡豪強?本將要用這些本就該死之人的性命,殺雞儆猴!’

  皇甫嵩濃重的殺意,令王琦一時瑟瑟發(fā)抖不敢爭辯,倒是匆匆趕來的荀彧,竟是口若懸河說出一番大道理,似乎要與皇甫嵩論出個是與非?!?p>  聽到荀彧的名字,劉宏腳步驟停,他轉(zhuǎn)過頭饒有興趣道:“荀彧在士林中名聲雖說一般,但也是荀爽掌中明珠,不是王琦這般貨色能夠比擬。說說,皇甫嵩是如何應付的。”

  “回稟陛下,皇甫嵩是這般作答的?!毖垡娀实哿髀冻雠d趣,宦官按捺心底的激動,擺出怒目圓睜表情,約是在效仿皇甫嵩的模樣,只是畫虎不成反類犬,落在劉宏眼中全然只剩搞笑,“‘寬恕?寬恕蛾賊系圣人之任。本將持天子劍,號令王師攘除奸兇,職分就是送這些蛾賊去見圣人!

  汝等俱言活埋蛾賊,必令余黨懷存死戰(zhàn)之意。然本將要說世道混沌,若赦降賊,必令搖擺之徒鋌而走險,助賊乃至投賊。惟用雷霆手段,才能震懾這干僥幸之輩,使其不因利欺心而自誤。’”

  “皇甫嵩之言,甚合朕意。”劉宏踏階而行,更上一層樓,“接著說?!?p>  “荀彧啞口,然就是此時,又有十余軍騎至,為首正是騎都尉曹操?!被鹿僬f到這里故意停頓,希望勾出劉宏開口。

  果不其然,天子呵呵一笑,道:“故弄什么玄虛,荀彧無言,曹操恐連嘴都不會張,朕說的對嗎?”

  “陛下英明。”等的就是這等的機會,宦官當然不會錯過阿諛奉承,“曹操不言,皇甫嵩不語,活埋之事業(yè)就再無甚波折?!?p>  “還有其他否?”劉宏腳步站定,目光停留在架上擺放的書簡上,根據(jù)標識它們是班固編撰的漢書。此刻,高閣之巔,除卻天子與匯報的宦官,周圍只剩擁劍的蹇碩。

  “還有,還有。之后的事情,才是最關(guān)鍵的?!被鹿倬涞鼗仨┥襄看T一眼,劉宏見狀是噗嗤一笑,卻也揮袖示意蹇碩暫退。

  直到確認蹇碩已經(jīng)退至下一層時,回過頭的宦官才諂媚地說:“就在當夜,皇甫嵩與其幕僚在帥府密會。閻忠曰:‘今武有孟德,上將之選;文有文若,王佐之才。加之麾下數(shù)萬雄兵,俱只遵從將軍號令,將軍豈有意乎?’皇甫嵩聞言只是不語未曾呵斥,想來是已生反意。”

  “你,非常不錯。”劉宏說完,轉(zhuǎn)過身欣賞一陣宦官的竊喜,旋即神色陡然一變。他劈頭蓋臉一頓罵道:“想聽到朕這般夸贊?愚蠢!糊涂!你就不曾想想,這般機密之事,安能有第三人知曉?或者你告訴朕,將消息高價賣你的是皇甫嵩?還是閻忠?嗯?”

  “這…”天子怒極反笑模樣,落在宦官眼中自不免心驚膽戰(zhàn),只是求生之欲還是令他顫顫巍巍開口自辯說:“鐘先生自稱是皇甫嵩書吏,是偶然路過聽見。臣雖無實據(jù)證明,然臣歸來時,豫州百姓確實傳唱歌謠,說‘天下大亂兮市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賴得皇甫兮復安居’。顯而易見……”

  “易見?就是要你們這些蠢貨聽見、看見!朕雖昏庸,卻還沒糊涂到自斷臂膀!”咆哮之音回蕩高閣,甚至引來蹇碩疾步上樓查看。

  眼見嚇壞的宦官伏地叩首不斷,劉宏終究只是嘆息一聲未曾追罰,他拂袖說:“念你一片忠心,朕不怪罪你未能識破奸計之責,且起來退下罷。”

  “蹇碩。”探頭看著宦官連滾帶爬離開,劉宏回眸看去,“親自去請?zhí)V链?,就說朕這里有要事商量?!边@已是連日來,第七個帶回類似消息的宦官。

  顯而易見,某些人正在蠢蠢欲動,意圖引導他這昏聵的帝王,做出某些錯誤的決定。只是察覺歸察覺,劉宏并不懂該如何應付,一人計短,他需要智囊排憂。

  其實他召劉焉,還存在另一層目的。蛾賊叛亂的半年里,也讓劉宏看清宦官的極限。意識到只憑宦官,手就很難再伸出皇宮,因而他已經(jīng)決定改變斗爭策略。

  劉宏嘗試扶持代言,去爭取可以爭取的人,無論對方是因為心向漢室,還是單純圖利。劉焉就是劉宏心目中上佳的人選,畢竟?jié)h家天下傾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劉氏苗裔們的日子,也決計不會好過。

  “諾?!?p>  送走蹇碩,高處只余劉宏。卻見他掏出一方玉璽隨意擺在一側(cè),繼而竟是慵懶隨意躺下。

  書簡之海的夾縫里,劉宏舉著漢書,連天哈欠中時不時毫無感情誦讀一段。

  “初,漢高祖入咸陽至霸上,秦王子嬰降于軹道,奉上始皇璽。及高祖誅項籍,即天子位,因御服其璽,世世傳受,號曰漢傳國璽……”

  “及莽即位,請璽,太后不肯授莽。莽使安陽侯舜諭指……”

  “太后聞舜語切,恐莽欲脅之,乃出漢傳國璽,投之地以授舜……舜既得傳國璽,奏之,莽大說,乃為太后置酒未央宮漸臺,大縱眾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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