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等了一會兒,便也躍入那處精美宅院。
甫一落地,便聽得四周腳步聲響,連在一處黑暗的墻角,躲了起來,只見兩名護(hù)衛(wèi)點著火把,從旁走過,卻是夜間巡邏之人。
方才落下那人,也是躲了起來,見到護(hù)衛(wèi)走遠(yuǎn),才敢出來,往庭院深處行去,看其模樣,似是十分熟悉這處宅院。李晏見了,越發(fā)好奇,那人若是本府之人,何必高來高去,當(dāng)這梁上君子?若是敵對外人,怎么對這宅院如此熟悉?
兩人一前一后,碰見護(hù)衛(wèi)巡邏,便躲到一旁,不片刻,便到了一間小院之外,那小院之外,每隔數(shù)十米,便有護(hù)衛(wèi)時時巡邏,看護(hù)甚嚴(yán)。
那人極有耐心,等到三更時分,那許多護(hù)衛(wèi)皆是疲乏之時,趁機(jī)溜進(jìn)了小院之中,李晏跟隨其后。
這小院之中,還搭了一個涼棚,是命高手匠人以不去皮的松樹搭成,樹上枝葉一仍如舊,棚內(nèi)桌椅皆用天然樹石,棚內(nèi)種滿花木青草,引了一條流水,水聲潺潺,端的是極見巧思,此間主人,想來是極愛享受之人。
李晏卻是庸俗之人,只愛習(xí)武,對這些風(fēng)雅之事,半點也不了解,只覺這涼棚頗為好看,卻是別無他用。
“??!”忽房中傳出一聲極低的驚呼,是一女子聲音,嫵媚婉轉(zhuǎn)。
又聽得另一個女子聲音說道:“你是何人?那奸賊吳之榮呢?”聲音嬌柔動聽。
李晏湊近窗前,打開一個小孔,探眼一瞧,只見屋內(nèi)床前站立著方才那人,床上卻是一名女子,裹了床單,又被床前那闖進(jìn)府來的女子擋住,看不清楚是何模樣。床前那女子一襲黑衣,頭挽雙鬟,觀其模樣,似乎是十三四歲年紀(jì)。
李晏微微一頓,往院外望了一眼,神色變得玩味起來,往屋頂一躍,躲了起來。
“捉拿刺客!”小院外忽然響起喊聲,霎時燈火通明,人聲鼎沸,許多護(hù)衛(wèi)往此小院跑來。屋內(nèi)那兩女子聽聞,都是一驚。
“你快走吧?!贝采夏桥計趁穆曇粽f道。
“走?往哪走?本官好容易逮到這名反賊,豈能讓她跑了?!痹洪T打開,一名官員站在門口,身周護(hù)衛(wèi)涌進(jìn)去。
那床前黑衣女子奔出門來,罵道:“吳之榮,你這狗賊,不得好死!”床上那嫵媚女子連裹緊床單,不敢出來。
那官員便是吳之榮,聞言大笑道:“反正是將死之人,讓你罵上兩句又有何妨?快快說出你背后指示者是誰,為何要來刺殺本官?”
那黑衣女子并不回答,見情勢緊急,便往一旁院墻跑去,準(zhǔn)備逃離此地。
“放箭!”吳之榮大手一揮,絲毫不顧及房中他那侍妾,只見箭落如雨,那黑衣女子揮劍抵擋,無奈之下,只得退回房中。卻見床上那嫵媚女子身中數(shù)箭,已然氣絕。
這番齊射,可殃及了池魚,數(shù)根箭矢射到了李晏藏身處,眼見無法躲避,他拔出利劍,用個巧勁,箭矢倒射飛回,只聽“啊”的幾聲慘叫,幾名侍衛(wèi)當(dāng)場身亡。
李晏從屋頂躍下,左搖右晃,速度奇快無比,間或使劍挑開迎面射來的箭矢。這些侍衛(wèi)皆是常人,并無武林中人,雖有一些力氣,對李晏而言,卻是無礙。兼之深夜院中漆黑,縱有火把光亮,總無法照亮整間小院,能找準(zhǔn)李晏位置射向他的箭矢,又少了一半。是以雖然是數(shù)十名侍衛(wèi)萬箭齊發(fā),李晏卻閑庭信步,三兩下便到了院門口,利劍刷地一下,吳之榮身旁侍衛(wèi)捂喉倒地,擒下了吳之榮。
吳之榮叫道:“快住手!都給本官住手!”他可不是李晏,武功奇高,能在箭雨之下,毫發(fā)無損。因主官吳之榮被擒,眾侍衛(wèi)忌憚之下,面面相覷,都放下弓箭。
“這位女俠,我們走吧。”李晏對房中那黑衣女子說道,那黑衣女子眼見高人相救,自是心喜,出得房門,映著火光,依稀見到一張雪白的臉龐,眉彎嘴小,一雙點漆般的眼中露出感謝神色。
“這位大俠,下官有甚得罪之處,還望海涵!我可是朝廷命官,有官職在身,大俠若要擒拿我,還要深思?!眳侵畼s半告饒半威脅的道。
李晏笑道:“你既已落入我手,哪能輕易放了你?我們走吧?!秉c了吳之榮穴位,提他在手,一馬當(dāng)先,那黑衣女子緊隨其后,二人又縱起身子,躍上宅院屋頂,在一眾侍衛(wèi)注目下,徑往府外而去。
出得宅院,只聽那黑衣女子說道:“恩公,且隨我來?!彼?dāng)先而行,仍在高處,吳之榮乃是揚州知府,朝廷命官,他被擒的消息傳出,揚州城勢必大亂,滿城清兵搜尋,從屋頂借道,避開一眾侍衛(wèi)及清兵。
吳之榮雖是成年男子,每日里山珍海味,體重不輕,約有一百四五十斤,但李晏提著,卻似手中無物,絲毫未見其費勁。那頭前領(lǐng)路的黑衣女子見了,也是暗暗心驚。
兩人左轉(zhuǎn)右拐,到了一處僻靜小巷,那黑衣女子落入其中一間小院,院內(nèi)仍有燈火,這是她藏身之所。
“多謝恩公出手相助,雙兒感激不盡?!蹦呛谝屡愚D(zhuǎn)身拜倒在地。李晏將吳之榮丟到地上,袍袖一拂,雙兒便覺手下有一股大力,不自主的站起身來。
這黑衣女子,卻正是雙兒。
“原來你就是雙兒?!崩铌搪犓詧竺?,方才想起,吳之榮在順治年間,曾向鰲拜告發(fā)了“明史”一案,雙兒所寄居的莊家,被滿門抄斬,只有莊家的女眷,在充軍古寧塔的途中,被返回中原的何錫守救下,安頓在HEB省境內(nèi)一處僻靜之地,稱作莊家大屋。不過這時鰲拜已經(jīng)身死,雙兒應(yīng)該已被莊家三少奶奶贈給了韋小寶,怎么她一人在此,卻不見韋小寶的身影?
于是李晏問道:“怎么就你一人,韋小寶呢?”
雙兒一聲驚呼:“??!原來恩公認(rèn)識小寶相公,相公現(xiàn)在奉命在少林寺出家當(dāng)和尚。”
“我名叫李晏,不必叫我恩公。韋小寶擒殺鰲拜,勇名已傳遍天下,我自也聽過他的名頭。”李晏心想,我還知道韋小寶以后的人生經(jīng)歷呢,只是說出來,怕嚇著你這小丫頭了。
雙兒聞聽,笑得眉眼彎彎,恩公乃是武林高人,竟也聽說過相公的名字,她心底自是感到高興。
“這人是害得你們家破人亡的罪魁禍?zhǔn)祝阕约禾幹冒??!崩铌讨噶酥傅乖诘厣?,無法動彈的吳之榮。此人被他點了周身穴道,此時口不能言,身不能動,聞聽李晏話語,心下大驚,卻苦于不能言語,眼色焦急,連下跪求饒都做不到。
“多謝恩公!”雙兒先是拜謝,看著吳之榮,一張明艷絕倫的臉蛋上滿是怒意,一劍將其削首。她雖是女子,卻跟隨何錫守練武,武藝不弱,膽量自也不小。
雙兒從屋中取了一個包裹和一個木盒,先用包裹包了吳之榮首級,再將之放入木盒之中,垂淚說道:“這狗賊喪盡天良,如今得恩公相助,死在我的劍下。我要將他的首級帶回莊家大屋,祭奠因他而死的所有人?!?p> “你要盡早出城,吳之榮身為朝廷命官,被我擒下,揚州城大小官員雖不知此人已被你殺死,卻也明白他是兇多吉少,勢必會封鎖城門,嚴(yán)加查訪。今晚不走,便要多等好些時日了?!崩铌痰?。
雙兒回屋收拾衣物兵刃,將那木盒藏在包袱之中,再次拜謝,便推開門,往城門方向行去。
李晏待她走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客店房中,此時吳之榮被擒的消息尚未傳開,他的尸身也未被人發(fā)現(xiàn)。揚州城中,除了鳴玉坊所在的瘦西湖畔,都是靜謐。
過得半個時辰,街上忽然起了吵鬧聲,無數(shù)人來來去去,腳步聲甚大。李晏微微一笑,兀自打坐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