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燕南歸第一次隨燕父入宮的時候，是燕父平定歸寧后被封為將軍進宮叩謝君恩的時候?？尚兄劣鶊@，覺得帶個孩子總歸有些不妥，他便讓燕南歸在此處等候。燕南歸有些無聊的在原地打轉(zhuǎn)，忽然聽到有細微的隱隱約約的哭聲，他好奇心起，走將前去。

　　涼亭的臺階前坐了一位黃衣小女孩，正將頭埋在雙臂前小聲得哭。

　　“喂，你哭什么？”

　　冷不丁聽到一聲詢問，小女孩唬了一跳，抬起一雙哭的通紅通紅的眼直望向他。就是這雙眼，讓燕南歸從此，記了好多年。

　　小女孩聲音軟軟的，依稀帶了一點哭腔。

　　“哥哥，她們都說我娘親早死了，可我不相信”

　　燕南歸俯身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挨著她坐下。

　　“你娘親在啊，一直都在的。父親說我娘親在天上看著我長大呢，等到夜晚滿天繁星的時候，那一閃一閃的星星，就是娘親的雙眼。你娘親也一樣啊”

　　小姑娘雙手撐著頭，眨了眨水靈靈的雙眸，對他笑了。

　　那一刻，燕南歸只覺得滿園的花都開了，繁花似錦。

　　秋海棠開的正好，瓣瓣紅似火。

　　“你叫什么名字？”

　　“哥哥，我叫念念，一念經(jīng)年的念念。”

　　燕南歸走之前從袖里摸出一枚銅錢遞給了念念，“念念，后會有期?！?p>　　唐東離聽著燕南歸說著往事，拿了一壇酒遞給了他。

　　“后來呢？”

　　“后來，我便再也沒有見過她。”

　　燕南歸接過酒一仰頭便灌了下去，唐東離雖不似他那般瀟灑，卻也借酒澆愁一口接一口。

　　邊塞的夜，有些涼。天上一抹殘月，靜靜灑下清輝，映了滿目的荒涼。

　　慈寧宮內(nèi)，一身牡丹鳳凰紋浣花錦衫的女子正端坐妝鏡前，衿歡姑姑將一只銀鳳鏤花長簪斜簪在她鬢間，又仔細端詳，終于展了笑顏。

　　懿昭太后雖是責備的口氣可嘴角的弧度卻不住的上揚，“哀家都老了，還這么仔細打扮做甚?！?p>　　衿歡俯身答道，“太后尊崇華貴，自是天姿國色?！?p>　　“母后，安陽來看您啦！”

　　懿昭太后喜笑顏開轉(zhuǎn)身看著安陽公主進來，“安陽今日怎生來得如此早？”

　　“想您了，就來啦?！?p>　　安陽公主一襲桂子綠齊胸瑞錦襦裙，鬢間簪了幾朵時下的花，越發(fā)顯得整個人清純無比。

　　衿歡端了繡凳來，安陽公主便落座了。

　　懿昭太后細細端詳她半天，惹得安陽公主羞紅了半邊臉頰。

　　“母后，你看兒臣做甚？莫不是兒臣臉上沾了什么東西？”

　　言罷，她還拿出帕子在臉上擦了擦。

　　懿昭太后擺擺手，笑得眉眼彎彎。

　　“哀家只是想著，以后哪家兒郎若得了安陽去，只怕是撿了個寶”

　　“母后……！”

　　安陽公主芙蓉面徹底紅透了，更顯得整個人芙蓉帶露般嬌羞。

　　“兒臣參見母后”

　　“臣妹給皇兄請安”

　　褚君懌因近日一直關(guān)注邊塞戰(zhàn)事，直至今日方才得空來慈寧宮看望太后。

　　懿德太后見他眼底的烏青，有些生氣。

　　“乾清宮的奴才一個個都死光了么！不知道怎么照顧皇帝么！”

　　褚君懌一挑眉，知道太后又要開始了。

　　“皇帝呀，你這身邊總歸是沒有個可心的人兒……”

　　太后話未說完，安陽公主和皇帝便雙雙捂住了耳朵。

　　“你們兩個……！”

　　“母后，這月中旬，成吧！”

　　“成交！”

　　接連下了幾日的雨，終于放晴了。唐月瑩給言府下了帖子，說是明月樓一聚。這明月樓可是有京都最好的飾品，連宮里的太后也曾在這兒買過飾品，是以明月樓越做越大，漸漸也在除了京都的四處的地兒開了分店，這明月樓背后的人也成了人們的飯后談資。

　　言清歡看著見到飾品眼睛就發(fā)亮的唐月瑩，不禁搖頭失笑，還是個孩子。

　　言清歡對這些提不起興趣，便隨著樓內(nèi)侍奉的小二到了休息的地方落座。她捻指揉了揉太陽穴，只見眼下依稀烏青，雖是用粉蓋住了一些，可面上的疲態(tài)卻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燈影瞧著言清歡的樣子有些心疼，可自知嘴笨怕說錯話，只得在一旁靜靜看著。

　　“清歡，你瞧這個！”

　　言清歡眸里含了笑意，只見唐月瑩手中執(zhí)了一只玉梨花簪，以綠玉為葉托底，煞是好看。

　　“眼光不錯！”

　　正待唐月瑩拿了銀子欲付賬時，一個管家的老頭手捧了一個精致的盒子，他接過唐月瑩手中的玉梨花簪，小心翼翼地遞給了她，卻并未接受銀兩。只擺擺手說，“我家主子說，姑娘正合適這只簪子，如此，便贈予姑娘了”

　　言清歡拽了拽唐月瑩正要去接的衣袖，“那你家主子為何不當面說，何必躲在后面吩咐”

　　她大致掃了一眼，樓上的珠簾后面依稀有個人影，單看這人影便讓人覺得賞心悅目，若是那人出來，定是要讓人驚艷的。

　　老管家有些為難，抬頭望向樓上那人。

　　須臾的寂靜后，樓上的那人開了口。

　　“本……姑娘莫要驚慌，我只是覺得你身側(cè)這位姑娘戴這簪子正好，也想交個朋友?！?p>　　言清歡撇了撇醉不說話，從荷包里拿了銀子擱在桌上。

　　“謝您好意，只是我身側(cè)這位姑娘身份可高貴著呢，你怕是攀不起?！?p>　　“清歡”

　　唐月瑩怕言清歡會和那人吵起來，連忙拉著她走了出去。

　　唐月瑩扯了扯言清歡的袖子有些小心翼翼，“清歡，你就別生氣了，好不好？”

　　言清歡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我沒有生氣，我只是覺得那人有點不懷好意?！?p>　　正待唐月瑩要說些什么，便見云緲行色匆匆的趕來，云緲朝唐月瑩行禮之后，在言清歡耳邊說了幾句，可言清歡面上一絲波瀾未起，只歉意的朝唐月瑩笑了笑。唐月瑩擺了擺手，讓她回去忙。

　　言清歡走后，唐月瑩一人百般無聊，雖有碧云何生跟隨，可終歸是沒有個可以說話的人兒。

　　不知名的鳥兒起了音兒，側(cè)耳聽來卻并不聒噪。太陽灑下柔和的光輝，布了大街小巷。

　　唐月瑩突然停下腳步。

　　不遠處的小男孩被人扶起，那人逆光而立，他俯下身溫柔的拭去小男孩面上塵土，又拍拍他的頭讓他下次小心些。

　　那人一雙桃花眼，眼里含了不知是什么東西，熠熠生輝。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她看他時，他也抬頭看她。他看見她眸里含了他，不禁笑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