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他悲痛欲絕,眼淚劃落,在臉上翻涌成瀑。
曾經(jīng)明艷的世界和鮮艷的人,都已經(jīng)毀于一旦。一點點瑕疵,都能讓一塊璞玉盡毀。一只惡心的蠕蟲,都能讓花朵慘遭啃噬。
那是一種有缺陷的場景,一顆無法拼全的心。
此刻,他感到無比寒冷,嘴里吐著凝集成霧的氣息,四肢變得僵硬,與這個漆黑的世界一起,墜落如無底的沼澤里,一同進(jìn)入無休止的沉睡。
人們究竟通過什么樣的方式,來麻痹自己?
吳雪聽到這句話,卻忘了是誰跟他說的了。那應(yīng)該是個很熟悉的人吧?不然想起這無關(guān)緊要的話時,為什么感到無比的熟悉?也不是自己說的吧?那不是他的聲音。
突然他似乎感到自己很輕,輕的像是一只鳥,一片云。
“喂,小兄弟,你不會傻了吧?”
吳雪呆呆地看向說話的人,卻還是沒有明白。
他們正在天空“漂浮”。那男人一收腳,緩緩落了地,吳雪踩踏到地面,才發(fā)覺過來,這里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風(fēng)暴的中心。
他怔怔地看向遠(yuǎn)處,那里依舊火光映天,漆黑的天空似乎也快被焚噬。
吳雪回過頭,卻發(fā)現(xiàn)蘭兒正站在不遠(yuǎn)處,眉頭緊鎖,沒有在看他。
吳雪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奇怪的裝束尤為惹眼。他睜大了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說道:“青鱗?”
那男人微微一笑,道:“不錯,在下正是東海青鱗島第五代弟子,游天星?!?p> 吳雪喃喃自語“游天星,游天星...”,游天星笑道:“我的名字也不難記,用不了記這么多遍?!?p> 然后他看向遠(yuǎn)處,依舊是喧嘩不止,火光四溢。
他說道:“這下可難辦了...”
不多久,又急匆匆來了個道人,他渾身濕漉漉的,只聽他說道:“都快把我的頭發(fā)給燎了,道士要是沒了頭發(fā)那不就成了和尚了嗎?”
游天星道:“張道長,那里情況如何了?”
張道士的臉都快熏黑了,抹著臉上的水,成了個大花臉。他甩了甩潮透了的衣袖,說道:“火勢控制不住了。真是天災(zāi)人禍——走水也就算了,江湖恩怨也就罷了,怎么還有這么多暴徒在打砸搶燒?”
游天星微微皺著眉頭,點點頭,道:“官府的人沒有出來維持秩序嗎?”
張道長“咳”了一聲,說道:“官府傾巢而出正跟人拼命呢,哪還有功夫去管這些?連火勢都無暇分心了!”
游天星道:“是什么人在跟官府作對?”
吳雪心中一凜,并未作聲,蘭兒只是失神地站立,好像已經(jīng)沒了魂魄。
張道長瞇著眼,思忖道:“首當(dāng)其沖的是一群不下幾百人、頭戴白巾的強(qiáng)人,據(jù)說是什么十二琉璃莊的?!甭牭绞鹆f游天星眼中閃過一絲精芒。張道士接著說:“但我看除了這些人之外,好像還有幾股勢力混雜在這亂局中。”
游天星道:“哦?那張道長可打探到是何方勢力?”
張道長道:“貧道哪還有那功夫細(xì)看,火勢難擋,暴民群起,整個英璃城跟一鍋粥一般啦!”
游天星笑道:“你個出家人不是關(guān)系天地蒼生嗎?怎么先跑了?”
張道長道:“你還說笑,不是我想走啊,我一個人留在那里也沒用,只會教暴民殺了,教火給烤了!”
游天星點點頭,笑著看向吳雪,然后又看看蘭兒。
他們跟他救他們時一樣,呆呆的。
原來那時,城中起勢,大火向著他們那棟樓蔓延,而這兩人卻紋絲不動,灼熱的空氣已經(jīng)讓人無法呼吸了。游天星見此,腳步在樓間幾點,抓住二人就往火場外奔去,幾個闊步,就來到了這個相對安全的城西邊緣的一個高樓飛檐頂上。
游天星若有所思地看向呆怔的二人,并沒有說什么。
他說道:“看來,百年英璃今晚要毀于一旦了?!?p> 張道長說道:“這災(zāi)難實屬人禍??!人心一旦躁動,可比大火還可怕!”
游天星道:“道長可有法子止住亂局?”
張道長在指尖掐了掐,說道:“英璃之地五行缺水,是火象,火一旦起勢,很難救止。只要止住了大火,這亂象就止住一半了!”
游天星哈哈一笑,說道:“道長此刻還有心思算卦卜象?”
張道長道:“你個外家人知道什么,”隨后他居然打著手執(zhí),只見雙掌齊飛,指間生花,教人看得眼花繚亂。
游天星饒有興致地看著,不多久,只聽張道長大吼一聲:“三清上尊,應(yīng)龍大仙,人間業(yè)火,速速將法,懲惡治虐!”說著將手指往天上一豎。
氣勢昂揚,口訣震天。
游天星跟他大眼瞪小眼,突然哈哈大笑,說道:“怎么不靈了?”
張道士看著手指,又比劃了幾下,隨即疑惑道:“怎么回事?難道上仙太忙,無暇顧及人間?”
游天星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們還是想個靠譜點的法子吧!”
這話一出口,突然天降異雷,紫電如龍,天穹隆隆。
游天星疑惑道:“怎么回事,這么靈驗?”
張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說:“小游啊,你看,你的話惹天公不滿了?!?p> 游天星只有苦笑。
張道長喃喃自語道:“這就是信仰的力量。雖然有時候不靠譜,但還是能給人帶來希望。哪怕是很渺茫的希望,也足以照亮濁世一隅了?!?p> 說話間,一股奇風(fēng)刮過,如瀑大雨傾倒降世,在大雨的洗禮下,亂世的大火愈漸式微,最后偃旗息鼓了,只留余黑色的灰燼,冒著絲絲青煙。
游天星自疑道:“這雨也真是奇怪。英璃的地理位置受限,而且又是冬天,怎么會有此天象?”
那邊張道長朝他們揮手,喊道:“欸——下大雨了,再不避避就成落湯雞了!冬雨寒涼,小心身體!”
這場很是奇怪的雨,澆滅了遮天烈火,也熄滅了人心的火。此刻,趁火打劫的暴徒們才稍微冷靜下來。
因為這雨點像是寒冰一般,浸人骨髓,透人魂魄。
游天星抬起頭看看天,喃喃道:“春天快要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