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眼眶深陷、雙目青黑,原本清逸俊朗的面容清瘦憔悴不少,此刻竟呈現(xiàn)出死灰一般的顏色。
印象中的太子哥哥,從小特別愛干凈,一天要換好幾套衣服,稍微沾點塵埃都不行,甚至到了有潔癖的地步。在她心中,哥哥一直都是高貴完美的,她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失魂落魄的。
不過,她此刻卻沒有探究的心情,她火急火燎的哭道:“哥哥,你快救我!”
秦煜從階上走了下來,“你怎么來了?”
“父皇要我去和親!我不要嫁給漠國那個老汗王,他都能當(dāng)我爹了,太子哥哥求你救救阿瞳吧!父皇母后都不心疼我,能救我的只有哥哥了!”
她從小囂張跋扈,雖與孤高清冷的太子哥哥并不親近,可兩人到底是親兄妹,哥哥還是很寵她的!
秦煜眉頭深深皺起,他周身散發(fā)著寒涼之氣,什么也沒說。
一時間秦瞳心中打鼓,直覺,他不高興。
可是最近自己也沒得罪哥哥呀?難不成是她那個嫂嫂在哥哥面前嚼舌根了,哥哥不是向來對她不理不睬的嗎?秦瞳一直不喜歡顧雪,要不聽了她的話,自己這次也不可能有膽量做出這種事,結(jié)果她倒是一點事都沒有,可自己被父皇狠狠斥責(zé),眼看著一生都要毀了!
秦瞳心中越想越難過,她忽然嚎啕大哭了起來:“太子哥哥當(dāng)真要見死不救?”
秦煜嘆息一聲,從懷中取出手帕遞給她,“擦擦眼淚。”
秦瞳停止哭泣,抬起水汪汪的眼睛,驚喜道:“哥哥要幫阿瞳嗎?”
秦煜一雙眸子毫無溫度,他的盯著她,冷聲道:“若非你生事,惹得父皇大怒,父皇怎會舍得將你嫁去北漠?”
這些日子他趕赴江南調(diào)查桐城科考舞弊一案,前日剛回來,卻聽到靖王大婚的消息,他本毫不在意,照常去乾元殿向父皇稟明案子情況,也——偷偷見看一眼,遠(yuǎn)遠(yuǎn)地,知道她安好便可。
可是,他刻意留在乾元殿,整整半日卻沒有看到她的身影。還是一直跟著他的李青明白他的心思,偷偷告訴他,顧大人成親了!
那一刻,世界彷佛天崩地裂了。也是直到那一刻,胸口的頓痛才讓他意識道——他竟真的愛她,很愛很愛。
只是,似乎,一切為時間已晚。他同她,總是在錯過。
其實,從第一次在宮中見到她,他就猜測,她如今的身份、得到?jīng)鲋蓊櫦业淖o佑,同秦靖脫不了干系。只是,他怎么也沒想到,他不過去了一趟江南,她竟嫁給了旁人。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竟是他的親妹妹。
秦煜面若冰霜,周身散發(fā)著逼人的寒意。秦瞳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是、是嫂嫂替我出的主意。我、我本來也弄不來那種藥的……”她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你說,是太子妃?”他有幾分不可置信。雖然顧雪一向嬌縱跋扈,但也不至于這么惡毒?
這些日子,她安分守己、溫柔體貼。他還一度心懷愧疚,甚至連孩子也許諾了,沒想到,她居然還不放過念薇?
“千真萬確!真的是嫂嫂出的主意,哥哥你知道的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嘉哥哥,從第一次見到他,阿瞳就下定決心——此生非他不嫁。”秦瞳紅著眼睛,咬唇道,“可是,那個顧薇卻陰魂不散!我開始只是想把她弄出宮里的,可你知道,父皇很倚重她,這并非易事……嫂嫂說,只要讓她失了身,她就沒有臉再糾纏嘉哥哥了……”
秦煜怒極反笑:“你知道毀掉一個姑娘的清白甚至?xí)θ诵悦鼏???p> 秦瞳臉上青白交加,支支吾吾道:“我、我沒想那么多……”
她知道哥哥說的都是對的,大乾以禮教治國,毀掉女主清白的確等于把其逼往絕路……可一想到元嘉哥哥望著顧薇那溫柔的眼神,同她有說有笑,卻對自己避之如蛇蝎,嫉妒就像毒蛇一樣纏上心頭……其實,這幾日,她已經(jīng)后悔了……
“你以為你做的很隱秘嗎?孤一問便知的事,元兄會不知?你覺得你同他還有可能嗎?”
秦煜的嘲諷落進秦瞳耳膜中,句句都重重捶打著她不堪一擊的心。
元嘉哥哥已經(jīng)認(rèn)定了她是個惡毒的女人了嗎?
“我不聽、我不聽……”秦瞳捂住耳朵。一雙手落在腦袋上,她緩緩睜開水眸,囁嚅道,“哥哥,你會幫我的,對嗎?”
秦煜摸了摸她的頭頂,抬頭望向和漆黑的天空,輕嘆。
到底是他的親妹妹。他已經(jīng)失去了幸福,可他也是實在不愿看到妹妹這輩子也與幸福失之交臂……
秦煜派人送走了秦瞳,看了眼身后的佛堂。他問佛,何處是歸途?卻終是無解。他只是俗人,求不得、亦放不下。
李青觀他臉色,小心翼翼的問:“殿下,那漠國三王子派人送來密信,請您過目?!?p> 秦煜接過密函,看完后神色凝重起來,“這漠國三王子野心不小,膽子也夠大!”
漠國三王子耶律宏居然要同他做交易,只要他幫其奪取王位,他會幫忙弄黃這場聯(lián)姻,并且如果七公主愿意,他日他當(dāng)了漠國皇帝,許之以王后之位。
“你去傳元將軍,說我有要事找他?!?p> “諾?!?p> 元嘉白日本要親自護送念薇出嫁的,只是如今她是“涼州顧家嫡女”,同他本不該有什么交集。為免人懷疑,他一路在后面跟著送親隊伍,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她進了靖王府。
他心中苦澀,獨身一人去了校場練武。至月上梢頭才踩著影子回府,見東宮來人傳喚,心中驚訝。
難道是科舉舞弊案有新情況?這件事在讀書人中議論紛紛、牽連甚廣,當(dāng)?shù)毓賳T沆瀣一氣,前些日子他護送太子前去暗查,時有兇險發(fā)生……
想到正事,元嘉疾步趕往宮中。一路到了東宮,卻發(fā)現(xiàn)太子在獨酌。
晚風(fēng)拂過,一旁的老樹嘩嘩作響,偶有落葉紛飛。
“參見太子殿下?!痹喂笆中卸Y。
“坐。”秦煜拍了拍旁邊的石凳,嘆道,“記得少時,你我形影不離、無話不說,從戰(zhàn)場回來后,就同孤生疏了不少。”
“君臣之禮不可廢。”元嘉沉默片刻,又道,“但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微臣始是站在殿下這邊的?!?p> 秦煜給他倒了杯酒:“孤一直把你當(dāng)兄弟,你這樣講,孤很欣慰?!?p> 元嘉也不客氣,一飲而盡。他問:“不知這么晚殿下叫我來所謂何事?”
“孤就直說了,阿瞳喜歡你,你知道吧?”
“臣知道。”元嘉語氣堅決,“但臣不喜歡她。”
“怎么,難道元兄還在想著那個青梅竹馬的姑娘?”秦煜握緊酒杯,一雙眸子暗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