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面無表情看著青彥,對一旁侍女說:“去取?!?p> 片刻,侍女取來一小壇酒。
青彥打開封口湊到鼻子下面聞了一下:“甚好?!鄙焓帜眠^旁邊的一只瓷盆,將半壇酒倒了進去。
一股酒香頓時彌漫在房間里。
青彥取過一塊白綢,在瓷盆里浸透了酒,輕輕擦拭著傷口的周圍。
宇文泰望去,那傷口周圍紅腫不堪,比昨天見時又腫大了幾分,傷口中有膿液滲出,不禁皺起了眉頭。
“丞相不出去嗎?”青彥背對著他,一遍擦拭傷口,一邊問。
宇文泰冷冷地說:“孤要在這兒看著。”口氣不容置疑。
青彥哼地笑了一聲,未再說話。
也許是酒浸入到傷口中引起疼痛,冉盈哼了一聲,忽然睜開了眼睛。一見到面前的青彥,立刻說:“你……”
因為虛弱,聲如蚊蚋,已說不下去。
青彥朝著她一笑,說:“放心,我是丞相大人重金請來為你治傷的?!?p> 宇文泰見她醒了,立刻走上前去:“阿盈!”
青彥立刻伸手攔住他:“閑雜人等不要上前!”
宇文泰把后槽牙咬得咯吱響,卻忍了再忍,還是退后了兩步。
清理干凈傷口,煎藥的侍女端來一碗黑色的藥汁。青彥命她將藥汁分成兩碗,一碗給冉盈喝下,另一碗仍以白綢浸透,一遍一遍地涂在傷口和四周。直到半碗藥汁都涂完,青彥取出一枚長三寸、寬一寸的柳葉形刀片,對冉盈說:“阿盈,我要動手了。你雖喝了麻醉汁,但仍會有痛覺。不過我保證,這痛你能承受?!?p> 冉盈抬眼看著他,虛弱地點點頭。
宇文泰瞥見那刀片,似是單面刃,通體極薄,閃著寒光。
只見青彥在床邊跪下,深吸一口氣,手中刀片緩緩地落在冉盈的肩上。他緊皺著眉,抿著薄薄的嘴唇,似是牙關緊咬。
隨著那刀片的行進,冉盈輕輕哼了一聲。
青彥緊擰著眉毛,聚精會神地用周深教的方法取著鳳羽箭,因為緊張和專注,臉上密密地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冉盈又皺著眉頭哼了一聲,豆大的汗珠滲出了額頭。
“她怎么還是很疼??!”宇文泰提心吊膽看了半天,終于忍不住了。
“別吵!”青彥咬著牙低聲一喝。
這時,宇文泰已看見一截箭頭隨著青彥手下的動作慢慢地露了出來。他只覺得自己的心隨著那箭慢慢往上,也被提到了嗓子眼。
忽然,只見青彥的手輕盈而快速地往上一抬,冉盈疼得用力叫了一聲。
“阿盈!”宇文泰忍不住喚了一聲,定睛一看,青彥的兩指之間,穩(wěn)穩(wěn)地夾著一枚沾滿了血污的三叉箭頭。
青彥長呼了一口氣,笑了一下,對冉盈說:“取出來了。”
冉盈疲憊地半睜著眼看著他,滿頭大汗,輕輕點了點頭,皺著的眉頭隨著痛感逐漸減輕而慢慢舒展開來。
青彥又清理了傷口,再以酒清洗,然后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三顆綠色的丸子,用熱水化成膏狀,輕輕敷在傷口上,最后將整個傷口用白綢包好。
做完這一切,青彥才起身,已是筋疲力盡,滿頭大汗。他一邊在一旁的水盆里清洗滿是血污的雙手,還不忘吩咐侍女:“打些熱水給女郎清洗一下,換一身干凈的衣裳吧。養(yǎng)傷期間,這瓷瓶里的藥丸,每日兩顆化成膏狀換敷傷口,我另有一個方子給你,抓藥煎了口服。每日三次,不可怠慢?!?p> 末了,他走到宇文泰面前,長舒了口氣,笑著說:“丞相,我們出去吧?!?p> 兩人正要離去,“青彥?!比接谏砗髥舅?p> 兩人都回過頭,青彥對著她一笑:“乖,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同丞相領了賞再來看你?!?p> 宇文泰在一旁陰森森地瞪著青彥,心里嫉妒得直冒酸水。阿盈這狗東西慣會惹人生氣,當著外人的面這樣無視他!
她難道不知道他為她已經(jīng)緊張得頭都疼得要裂開了嗎?
青彥回頭看了一眼宇文泰,仿佛壓根沒注意到他滿臉的黑云,笑嘻嘻地說:“我們出去吧?!?p> 賀樓齊一見宇文泰和青彥一前一后出來,忙迎了上來,焦急地問:“丞相,怎么樣?取出來了么?”
宇文泰冷聲道:“將青釭劍取來?!?p> “哎!”賀樓齊知道事成,歡喜地一路小跑到書房,取了寶劍回來,遞到宇文泰面前。宇文泰看都不看,接過來雙手捧到青彥面前,直視著他,沉著臉,鄭重其事:“孤雙手奉上此劍,感謝先生相救?!?p> 青彥未伸手去接,反而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玩味的表情,定定地看著宇文泰。
宇文泰也看著他,表情冷淡。他不喜歡這個來路不明的劍客,不喜歡他這看透人心的眼神,他那只用黑布遮著的瞎眼也令他覺得不快。
他憑什么和阿盈那樣熟稔?他憑什么對她那樣好?
最后,青彥爽朗地一笑,接過劍去,一把用力拔出。只聽錚的一聲,寒光頓現(xiàn)。
青彥的臉上現(xiàn)出一種如癡如狂的喜悅,仔仔細細地看那把劍,退后幾步,唰唰唰舞了幾朵劍花,停下手嘆道:“真是一把好劍!”他看向宇文泰,滿臉喜悅:“多謝丞相慷慨贈劍!”
宇文泰沉著聲音輕輕說:“孤要謝謝你救了阿盈?!敝灰芫劝⒂?,從前的一切恩怨,他都可以既往不咎。直到此時,連日來一直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他覺得疲累至極。
青彥回頭看了一眼那房門,表情很舒展,似是完全放下心來,說:“我已得了丞相的劍,就不用這個謝字了。何況,我本也是出自私心罷了?!?p> 宇文泰看著他,瞇著眼睛細細琢磨著“私心”二字。這人是在挑釁他嗎?
“你到底是何人?你對阿盈有什么目的?”他問。
青彥輕輕搖了搖頭,微笑著說:“我的身份丞相無須知道。請丞相放心,我對阿盈沒有任何歹意?!?p> 他隨即反問:“那么丞相呢?丞相對阿盈又有什么目的?你自己清楚嗎?”
宇文泰一愣。
侍女出來,見兩人在外面說話,走上前說:“先生,女郎想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