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溫一臉頹然,癱倒在了墻角。
密集的腳步聲響起,曹弈率領著衛(wèi)隊將士沖入了韓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擒拿下了所有作亂人士。
韓溫坐在地上,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曹弈走上前去,讓衛(wèi)謙、姚燧二人拿著繩子將其綁了起來,帶回了縣衙。
韓凜也直直的站在了院落中央,抬起頭,看向了陰云密布的天空,夏去秋來,明明秋意還沒有到來,寒冷卻深入骨髓。
韓凜也不知道這樣做究竟對不對,畢竟,他背叛了自己的主人,將培養(yǎng)自己近十年的主人送入了無盡深淵。
韓凜看著天空,心中酸澀,不知如何訴說。
趙與芮走上前來,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前。
韓凜輕咬下唇,閉上雙眼,輕輕問道:
“我,這樣做,可否正確呢?”
趙與芮答道:“正確,數(shù)十萬百姓因你重新得到了田產(chǎn),因你的存在,無數(shù)人…”
韓凜揮手止住趙與芮:“大人,我不想聽這些話……我韓凜不是什么仁人志士,大道理,我懂,但我看不見,也摸不著?!?p> “看不見…嗎?”
“嗯,我做這些…究竟有沒有意義呢?”
趙與芮坐在了石墩之上,似是回憶道了什么事情:“韓凜,你知道我掃蕩掉了錢塘縣的幾十個劣紳?!?p> “農(nóng)家人有土地了,有了賴以生存的根本?!?p> “他們手中有了余錢,就可以給他們的孩子買他們想要的東西?!?p> “韓凜你知道,孩子們心中的希望是什么形狀么?”
韓凜疑惑道:“希望?形狀?”
趙與芮兩眼放光道:“嗯,孩子們心中的希望,是口袋里懷揣著糕糖,是院子里有著可以蕩漾的秋千?!?p> “這些,他們以前沒有,在我離開錢塘之前,我再次微服前往鄉(xiāng)間院落里看了看。”
“孩子們的嘴角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嚼著麻糖,蕩著秋千?!?p> “這便是我做這些事的意義,也是你最后決斷的意義?!?p> 韓凜眼中終于也有了些許神色,眼光也溫柔了起來:“是啊,這些的確是看的見的事情,也的確是我做這些事的意義?!?p> 趙與芮笑道:“當然了,還不至這些,韓凜,你微小的舉動,不僅是搬倒了盤踞仁和乃至臨安九縣最大的惡霸。”
“還將成為改變整個大宋局勢的關鍵力量,你的奮斗,絕不是白費功夫?!?p> 韓凜愧疚道:“可我最終還是背叛了拉扯我的主人……”
“韓凜!你并沒有背叛你的主人,只是選擇了不同的道路,試想你沒有擒下韓溫,曹弈率領衛(wèi)隊沖進來之后會如何做?”
“我給曹弈下了死命令,若是韓溫以我為要挾,那便一律誅殺?!?p> “你不僅沒有背叛他,反而救了你主人的性命?!?p> 韓凜無奈道:“趙大人,你還真會安慰人啊?!?p> “實話實說罷了?!?p> 趙與芮見韓凜情緒低落,等待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韓凜,可愿同道?”
韓凜抬起頭看向了趙與芮:“趙大人…這不好吧……我才剛搬倒了自己的主人,然后便效力于新主人的麾下?!?p> “我心中邁不過去這道坎?!?p> 趙與芮略帶失望的看向了韓凜:“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叨擾了,這里馬上要被拆除掉了,日后有緣再見了?!?p> 趙與芮起身向門外走去,離開了韓宅,前往了縣衙。
留下了韓凜一個人對著陰沉的天空慨嘆自己的命運。
前往縣衙之后,當即審理了韓溫和錢翼。
韓溫心中萬念俱灰,不愿再反抗,便對自己的罪行坦然交代,錢翼雖然也有罪過,但是沒有那么大便是了。
韓溫被籍沒家財,歸還田產(chǎn),刺字流放瓊州。錢翼歸還田產(chǎn),但因涉事較輕沒有籍沒家財,只是罰錢五千貫。
韓溫刺字之后,當即流放,臨走時被告知了是韓凜最后的舉動才免他一死。
韓溫啞然一笑,讓人回去謝謝韓凜,之后就上路了。
走的時候,還看了下仁和縣的土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新回到故土。
白文瀚感慨道:“若不是貪心,又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啊?!?p> “呵呵~文翰切莫再生感慨了,貪心是個人都止不住,唯有盡力克制,須知在這個世上,走錯一步便是萬丈深淵?!?p> 白文瀚點點頭:“是啊,大人,我們也該啟程了吧?!?p> “嗯,走,還有好幾個縣沒有搞定呢?!?p> 白文瀚摸摸自己抽搐的雙手,抱怨道:“大人,你能不能多找?guī)讉€文書?。窟@仁和縣又是幾千封傳遞給禁軍的家書,手都快斷了。”
趙與芮安慰道:“再忍忍吧,沒幾個縣了?!?p> “明明還有七個……”
“呵呵,走了,別再耽擱了。”
抱怨是無用的,只能默默忍受了。
曹弈整訓好軍士之后,觀察使衛(wèi)隊列對于仁和縣南部,整裝待發(fā)。
曹弈問道:“大人,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們便直撲余杭?!?p> 趙與芮瞥了曹弈一眼:“誰說要去余杭縣了?”
“呵呵~大人啊,這余杭縣是僅次于錢塘縣和仁和縣的大縣了,按照順序不也應該前往余杭縣了么?”
趙與芮淡淡道:“是啊,連你都這么輕松地分析出來了,那余杭的豪強們不更知道了?”
曹弈啞然,心中腹誹道:“說的跟我多笨一樣?!?p> 趙與芮看向西方:“我們先去富陽縣,而后拐到臨安縣……再到鹽官縣,最后折返回余杭縣。”
“大人,有必要兜這么大一個圈子么?”
“有必要,曹將軍,你忘了我們行動的一個準則么?”
“出其不意攻其無備?”
“嗯,出發(fā)吧。”
“好?!?p> “全軍聽令,出發(fā)!”
在大軍離開仁和縣的時候,縣外,一位青袍男子,手持短劍,站在了縣門之外。
男子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不算俊秀,但眉宇之間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智慧之感。
雖說有些多愁善感,但是他的眼神早已不再迷茫,他的心中有了未來的方向。
前方的兵士看見此人站在官道上,便問道:“來者何人?何不速速讓開?”
那人抬起頭,看向了兵士后面的馬車。
抱拳開口道:“臨安府仁和縣人士韓凜,特來與臨安府觀察使趙大人同道而行,不知大人之邀可還作數(shù)?”
趙與芮挑開了馬車上的簾子,站在馬車之上,拱手道:“當然作數(shù),與君同道,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初晨的陽光刺破了昏沉的天空,光芒重新?lián)]灑在了大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