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早朝。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p> 華岳手持象笏,走到殿堂中央,說道:“微臣有事啟奏?!?p> 皇帝趙擴一看,是殿前司同正將華岳,心中大致明白他想說什么了。
但還是問道:“愛卿何事?”
華岳說道:“稟陛下,微臣上月曾講過,但當時因北方戰(zhàn)事原因,暫時擱置,時至今日,外站稍定,可以處理此事了?!?p> 趙擴問道:“可是臨安下轄九縣士紳強占土地一事?”
“正是?!?p> “陛下,士紳巧取豪奪,侵吞臨安下轄九縣百姓的田產(chǎn),導致民怨四起,此事如不及時處理,恐生嘩變啊?!?p> 但此時,史彌遠也從一側走來說道:“華大人危言聳聽了吧?!?p> “周邊郡縣中,或許的確有違制之事發(fā)生,但事要分輕重緩急,而今京東、河北節(jié)制司報告說即將收復滄州?!?p> “其中的兵馬駐防,官員調(diào)配,錢糧供給,哪一樣不需要我等竭心盡力?”
“邊疆戰(zhàn)事乃腹心之患,些許暴民乃肘腋之疾,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華岳心有不甘,繼續(xù)道:“史相,黎民乃我大宋社稷之根本,豈能以暴民論之?”
史彌遠笑道:“華大人,當今我大宋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yè),這些暴民不思報效國家,卻為蠅頭小利攪擾公事,如何不是暴民了?”
趙竑此時走出來,接過話茬道:“史相,當今陛下之恩德教化遠播四方,然天子腳下卻發(fā)生這種事情?!?p> “是百姓沒有遵守朝廷法度么?不是,是他們吃不飽飯,穿不暖衣,才會有這樣的怨言?!?p> “些許士紳違制,卻寒了百姓們的心,趙竑竊以為,此絕非肘腋之疾,而是動搖我大宋國本之事啊。”
趙竑話落之后,魏成走了出來,拱手道:
“殿下所言甚是,臣附議?!?p> 接下來是王潘:“臣附議?!?p> 真德秀、魏了翁也走了出來拱手道:“臣附議?!?p> 參知政事鄭昭先也支持到:“臣附議?!?p> 不少大臣瞅著這是一次可以打擊到史相的機會,紛紛站出來:“臣附議!”
皇帝趙擴揮揮手:“朕知曉了,此事確實該加以整治?!?p> 史彌遠也說道:“既然陛下發(fā)話了,那么諸位大臣,誰愿意去辦呢?”
此問話一出,朝堂頓時鴉雀無聲。
整治士紳,說的好聽,做起來難。
哪個士紳家里沒在朝堂有點關系?誰還不是個混跡多年的地頭蛇?
巡視九縣,只能收獲一干民眾的民心,得罪的可能是數(shù)不清的同僚。
對于朝堂上這些明哲保身的大臣來說,可不是一件美差啊。
眾多朝臣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史彌遠問道:“眾位,為陛下分憂不是你等的本分么?怎么都畏畏縮縮的?”
鄭昭先走出來后說道:“微臣愿往?!?p> 皇帝趙擴說:“鄭大人主持北方戰(zhàn)事,你要走了的話,誰能填上你的空缺呢?”
史彌遠也說道:“而且鄭大人的侄子受賄一事尚未了結,所以鄭大人還是避避嫌的好?!?p> 鄭昭先點點頭:“臣明白了?!?p> 趙擴問道:“還有哪位愛卿愿意前往?”
此時,趙與芮緩步走出來:“微臣愿往!”
趙擴眉頭微皺:“你?”
“嗯,微臣上任將作監(jiān)丞一個多月,終日無要事可做,如今能有一個為陛下分憂的機會,微臣愿意前往?!?p> 趙竑倒是心知肚明,畢竟趙與芮之前與他通過氣,于是說道:“陛下,將作監(jiān)丞年少有為,是此事的最佳人選?!?p> “而且,兒臣聽聞,昔日將作監(jiān)丞在京兆府怒斥韓、霍二人,協(xié)助破案,處理此事再合適不過?!?p> 趙擴略微心驚:“竟有此事?”
“嗯,此事京兆尹可以作證?!?p> 包嘉良也上前說道:“陛下,將作監(jiān)丞的確才思敏捷,足堪重用。”
皇帝趙擴沉思良久問道:“丞相怎么看?”
史彌遠躬身說道:“但憑陛下決斷?!?p> “好,宣旨?!?p> “命將作監(jiān)丞趙與芮為臨安府觀察使,替朕巡視臨安下轄各縣,懲治不法士紳?!?p> 而后趙擴又說道:“殿前司公事,劃撥甲士三千組成觀察使衛(wèi)隊,以表朝廷懲治不法的決心?!?p> “臨安府觀察使趙與芮,此行遇事無需稟報,朕授予你先斬后奏之權?!?p> 趙與芮道:“臣領旨!”
……
“退朝?!?p>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出了朝堂之后,工部侍郎莫澤、宗正寺薄梁成大二人湊到了史彌遠跟前。
莫澤道:“丞相,那將作監(jiān)丞有些不老實,為何放任他成為臨安府觀察使?”
梁成大也附和道:“還有那真德秀、魏了翁、魏成等人處處和丞相對著來。”
莫澤提議道:“要不我等搜集下這些人的履歷,參他們一本?”
史彌遠淡淡的看著他們說道:“這些人先不要動?!?p> “為何???”
“他們皆是重臣,動他們必須在手拿把攥的時候才可以,現(xiàn)在動他們不是提前‘決戰(zhàn)’了么?”
莫澤無奈道:“那我們就什么都不干么?”
史彌遠笑道:“怎么會,這些重臣動不了,廷議時候,那些喊著附議的墻頭草不該清理清理么?”
莫澤兩眼放光:“丞相所言極是啊,這也是給趙竑他們的一個警告?!?p> 梁成大問道:“那趙與芮呢?”
史彌遠反而道:“宗正寺薄,你看問題莫要只盯著眼前?!?p> “我且問你,現(xiàn)在我們的主要對手是誰?”
梁成大說道:“當然是皇子趙竑啊?!?p> “對,趙竑是我們的首要目標,趙與芮再怎么說也是趙與莒的弟弟,趙與莒是我們扶持的對象?!?p> “與他們交惡,對我們有什么好處么?”
“再說了,雖然趙與芮最近有些不老實,但總歸是要站在哥哥這一邊的,不是么?”
梁成大點點頭說道:“那豈非任由趙與芮做大?”
史彌遠搖搖頭:“怎么可能?趙與芮此行懲治士紳,會得罪不少王公貴戚,他以后能不能自保還是個問題?!?p> 莫澤又問道:“那殿前司調(diào)配給他了三千甲士,萬一成為他手中的力量呢?”
史彌遠答道:“三衙駐扎在臨安附近的數(shù)萬大軍盡在我們的掌控之中,三千禁軍而已,何足掛齒?”
“你們且沉住氣了,等陛下再病重一點,便是我們動手的時候?!?p> “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