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二章 歡兜氏反目成仇 耕父神怒氣難消
鐘山鼓耳邊聽到“咚……”的一聲鐘鳴,這是耕父凝霜杵獨有的聲響。接著就聽到耕父一聲怒吼:“歡兜氏,你瘋了!為何擋我凝霜杵?”
“她是我軒轅氏的族人,是我的長輩,我絕不許你傷害她!”
“你,你……”
“咚……”又是一聲鐘鳴。
鐘山鼓睜開眼睛,就看見已緩過神來的女妭,正揮舞著靈壽拐與耕父戰(zhàn)在了一起。而歡兜氏卻手持著鋼叉站在一邊,冷眼旁觀著他二人的打斗。
鐘山鼓心道:“這歡兜氏還算有點人性,知道投桃報李護著女妭,畢竟還是一家人??!”
這時三苗軍營中突然響起了號角聲,鐘山鼓抬頭看去,就見三苗瞭望臺上的軍卒,正揮動著一面大旗,應(yīng)該是示意耕父、歡兜氏退兵回營。
這顯然是在后方瞭望的青丘婈,已經(jīng)看到戰(zhàn)場上局勢的變化。歡兜氏與耕父反目成仇,互成了敵人!形勢已變的對己方極為不利,只有先將這二人招回來再說。若是任由情勢發(fā)展下去,這剛剛組建起來的聯(lián)盟,很快就會從內(nèi)部垮了!那么自己忍辱負重投靠到有苗氏麾下,謀劃了幾年的大計就會前功盡棄,豈不是太過可惜!
耕父聽到后方吹起的停戰(zhàn)號角聲,也覺得這樣斗下去毫無意義!不僅占不了便宜,還有可能吃虧,索性退出戰(zhàn)場,先回營再說。
于是,他找了個機會,一扭頭,脫離了與女妭的打斗。刮起一陣寒風,落下一地白霜,踏著草尖枯葉,一路飛奔,退回了三苗軍營!
但此時女妭怒氣正盛,耕父剛落下的滿地白霜,轉(zhuǎn)眼間,便被她的旱熱之氣升華怠盡,留下滿地的枯枝敗葉、死草殘花!
歡兜氏也聽到號角聲,他看了看面前正在打量著自己的女妭,略遲疑了下,便跪到了地上,向女妭磕了三個響頭,說道:“晚輩軒轅歡兜,是崇伯鯀的長孫,在這里給曾姑祖母您磕頭了,謝曾姑祖母您救我!”磕完頭,他便站起身來,猛地躍起,扇動翼翅,騰空向三苗大營滑飛了而去。他身后的那些被欽丕和皋陶弓箭手壓制住的十多個翼人,這時也才有機會重新飛起,尾隨歡兜氏一起回了三苗軍營,留下女妭一個人看著歡兜氏背影愣神。
畢方鳥見敵人離去,回過頭來看了看正愣神發(fā)呆的主人。抖了抖翅膀,朝天發(fā)出一聲鶴鳴,輕輕一躍,便跳到了女妭身邊!
女妭被畢方鳥剛才的一聲鶴鳴喚醒,想到還要救小郡主敤手,已經(jīng)沒時間理會別的事情。她便手持靈壽拐,飛身上了畢方鳥后背,一邊催促著畢方鳥就向三苗軍營沖去,一邊口中喊道:“有苗氏!你快把敤手還我!如不然……我今天就燒了你的軍營!”說話間,隱約就見一股紅色光芒從女妭的身體上散發(fā)出來!在空中尾隨女妭飛行的鐘山鼓立即就覺得一股熱浪撲面而來,逼的他不得不又往上拔飛了十多丈高。
青丘婈看到女妭孤身一人前來,她輕咬了咬下嘴唇,冷冷地自言自語道:“長公主女妭,這里本來沒你什么事?但你卻要自己找上門來送死,我也是為你的后人崇伯鯀報仇……別怪我心狠!”說完,她朝不遠處高臺上的弓箭手們一揮手,就聽到“唰……”一聲齊響,高臺上的弓箭手們立即齊刷刷地拈起弓搭上箭,瞄向女妭!
空中的鐘山鼓看到女妭已處在三苗弓箭手們的射程之內(nèi),已是極度危險!只是由于關(guān)閉著的高大寨門擋住了弓箭手們的視線,所以三苗弓箭手們才沒有亂箭齊發(fā)。若是女妭這時推開了三苗寨門,必將會招來萬箭穿心!
鐘山鼓知道三苗軍營中有空桑玉玦這樣的射箭高手,如果這時自己冒然前去阻攔女妭,不但救不了女妭還會將自己置于危險之中!
于是,他只能在空中沖著女妭高聲喊道:“長公主,快退回來!敤手不在三苗軍營中,她已被我救出,現(xiàn)在她就在皋陶那里!”鐘山鼓希望自己的喊話,能夠喚醒女妭,讓她看到危險,退出戰(zhàn)場。
可是救人心切的女妭,此時哪里會相信鐘山鼓的喊話!他依然我行我素地一邊喊著“還我敤手”!一邊來到三苗軍營的寨門前,伸手就向寨門推去。但因為她是騎坐在畢方鳥身上,不便用力,所以她連著推搡了幾次,都沒能推開三苗軍營巨大的寨門。她索性躍下了畢方鳥,徑直向大門走去……
“長公主,他們的弓箭手正瞄著你,那兒危險,快回去吧!”鐘山鼓只能無奈地繼續(xù)在空中喊話。
皋陶深知女妭的處境已是萬分危險,他不得不帶著弓箭手們往前移動,但這對他和他的部下們來說,也是非常冒險的舉動!
女妭對鐘山鼓的喊話根本就充耳不聞,她來到寨門邊,透過寨門縫隙,對著三苗軍營大聲喊道:“有苗氏,快出來,還我敤手!不然我今天就犯一次天規(guī),將你的三苗軍營和你的亂臣賊子們一把火燒了,省得你們再次禍亂天下!”
已回到三苗瞭望臺上的歡兜氏,也知道女妭正處危險之中,他不得不在高臺上對女妭喊話道:“曾姑祖母,敤手已經(jīng)被人救走了,現(xiàn)在不在三苗這里,你快回去吧,這兒危險!”
女妭這時是什么話也聽不進去!她身上散發(fā)著的陣陣熱浪,已將戰(zhàn)場上的草木烤的盡數(shù)枯死!此時若有一顆火星落入,此地必將會變成一片火海!
高臺上的空桑玉玦已經(jīng)搭弓上箭,以他天生非凡的膂力和師傳于逢蒙氏的射箭技術(shù),他完全能夠一箭穿透寨門射中女妭……但正當他抬起弓箭瞄向女妭時,他突然感覺到有人拉了自己的衣角。他看了看身邊,發(fā)現(xiàn)拉自己衣角的正是寨方氏。
空桑玉玦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寨方氏,就見寨方氏一改往日老眼昏花的樣子,用一雙透著精光的雙目,盯著空桑玉玦的眼睛,并且暗暗地搖了搖頭。然后,他又抹過臉去,看向女妭,象是自言自語地說道:“哎……這位可是蚩尤夫人隱飛的親姐姐??!”空桑玉玦會意,他瞄了兩瞄女妭,象是沒有把握似的嘆了一口氣,收回了弓箭。
這時兩軍陣前除了嘶吼著的女妭,其他的一切都象是凝固了一樣毫無回應(yīng)!就連空中的鐘山鼓和欽丕也都停止了動作,張開雙翅,憑借著地面上升的熱氣流,懸停在了空中!
突然,皋陶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呼喊,“老祖宗,我在這里……”聲音雖然不很大,但卻清晰可聞。
“敤手,這是小郡主的喊聲!”戰(zhàn)場上頓時傳來一片嘈雜的聲響,這是軍卒們由于激動而發(fā)出竊竊私語聲,因為現(xiàn)在只有小郡主敤手出現(xiàn),才能讓女妭收手,才能免去這一觸即發(fā)的戰(zhàn)事!
皋陶一直就不愿雙方就此開戰(zhàn),因為他知道以自己現(xiàn)在的實力,難以守住英山隘口。
三苗軍兵也不愿開戰(zhàn),因為他們不知道有苗氏和幾個部落首領(lǐng)的意思,現(xiàn)在根本就無所適從。
只有青丘婈、耕父二人希望此時能夠開戰(zhàn)!但與他倆結(jié)盟的歡兜氏卻不想以軒轅氏族人的死來祭奠這場戰(zhàn)爭!那樣無論輸贏,他都會覺是對軒轅氏侮辱!
但女妭卻已將雙方帶到了戰(zhàn)爭的邊緣!她只要現(xiàn)在推倒寨門,三苗軍兵必將會萬箭齊發(fā)!皋陶也勢必為了保護女妭,率領(lǐng)部下沖上前去!
“還我敤手!”女妭沒有聽到身后敤手的呼喊,她雙手已經(jīng)放到了寨門上,正準備發(fā)力推開……
鐘山鼓看到敤手已經(jīng)出了防御墻的城門,由兩個軍兵扶著,正往這邊吃力地走來!應(yīng)該是藥力還沒有完全褪去,她走起路來顯得蹣跚不穩(wěn)。鐘山鼓一振翅,返身向敤手飛去,他想盡快上前去,將敤手帶到女妭能看見的地方。
鐘山鼓的這一振翅,讓女妭注意到了他。她停止了推搡寨門,抬頭看向空中的鐘山鼓……這時的戰(zhàn)場上又是一片安靜,靜的眾人能夠聽到熱浪滾過耳邊發(fā)出的嗡嗡聲!
“老祖宗!我是敤手,我在這里,你快回來,那里太危險……”
軍兵們往兩邊靠了靠,將中間讓出了一條一丈多寬的道路。兩邊寨門相對,敤手面向西方,被兩個軍兵攙扶著正往三苗軍營這邊走來。
女妭正抬頭看著空中的鐘山鼓。
“老祖宗,我在這里!別站在那里了,危險!”敤手使出全身的力氣喊出了這一聲后,她甚至已經(jīng)虛脫的不能站立,扶著她的兩個軍卒只能將她放坐在了地上!
敤手的這最后一聲竭盡全力的呼喊,女妭聽見了,她愣了一下,收回目光看向地面,雖然倆人相距有近一里路遠,但女妭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敤手。她萬分欣喜地喊道:“傻孩子……你怎么了?”說完,她便飛身上了畢方鳥,畢方鳥早已領(lǐng)會了主人心思,不待女妭催促,單腿一躍而起,展翅向敤手飛去。
敤手這時已經(jīng)攤坐在了地上,手伸到了空中,似乎是想抓住女妭似的在空中抓了倆抓,但她的手僅是在空中撈了兩下,一仰頭,她昏死了過去!
三苗瞭望臺上的耕父一見女妭離開了寨門,出現(xiàn)在弓箭手們的視野里,便對弓箭手們大聲命令道:“放箭!射死她!”
旁邊的歡兜氏卻“呼”地將鋼叉指向耕父,咬著牙說道:“誰敢!”
耕父怒道:“你……”但下面卻不知該說什么好?只能忿怒地扭過頭去。
青丘婈忙沖弓箭手們揮了揮手道:“不必放箭了?!庇只厣韺g兜氏和耕父道:“你二位也大可不必如此相對,今天收兵吧,明天再戰(zhàn)不遲!”
這時女妭騎著畢方鳥,一路狂奔來到了敤手面前。她見敤手昏睡在地上,便下了畢方鳥,扔下拐杖,彎腰將敤手上半身扶起,抱在了自己懷里!
“敤手!好姑娘!你可別死啊!”
卻猛地聽見敤手“?。 钡囊宦暣蠼?,“燙!老祖宗,你放心,我沒事!你身體好燙?。 ?p> 女妭略松開了她,低下頭注視著她憔悴的面龐。這時從女妭的雙眼中涌出了淚水,這淚水瞬間澆滅了女妭身上的炙熱旱氣。敤手立即就覺得女妭的身體已經(jīng)不那么熱了,反而感覺暖暖的很是舒服。敤手伸出手去,幫女妭抹去了臉上的淚水。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女妭一邊念叨著,一邊又緊緊地抱住了敤手,生怕她會就此消失了似的!
敤手扭頭打量了下周圍的環(huán)境,灌木、荒草均已枯死,山林中的樹葉也正紛紛墜落著,畢方鳥正在不遠處用爪子劃拉著地上,將樹葉、干草聚成了一堆一堆的,再看畢方鳥的口中,正往外冒著一股淡淡的青煙,看上去它象是要點燃這些樹葉、干草似的!
敤手忙對女妭說道:“老祖宗!您看您發(fā)的這把怒火,已將這片山林樹木盡皆枯死!您的坐騎畢方鳥又要淘氣放火了,您還是趕緊喚回它來,我們一起回六邑去吧?!?p> 女妭這才一邊“嗯、嗯”地應(yīng)著敤手,一邊呼喚正在草窠里瘋玩著的畢方鳥,并讓它叼回了自己的拐杖。
畢方鳥聽了女妭的吩咐,叼起女妭剛才扔在地上的拐杖。輕輕一躍便來到了女妭面前,女妭沒有理會畢方鳥,她蹲下身去,示意敤手爬到自己的后背上。
敤手剛想推托,女妭就略帶慍怒地說道:“傻孩子,你難道真的以為我老到連你這個小姑娘都背不動了嗎?”
敤手這才不得不爬上了女妭的后背,任由女妭背著往回走去……
烈日當空,滿山枯樹,一個干瘦的老嫗背著一個比她還略重的姑娘慢慢地行走著,身后跟著那只叼著拐杖的畢方鳥,三物兩景……兩軍之間的紅土地上遍布著枯葉敗草,被一股股熱浪卷起,忽而飄飛,忽而撒落。
皋陶軍卒們依然箭在弦上,待女妭背著敤手,帶著畢方鳥走遠之后,他們才警戒著往后撤退……直到所有人都進入隘口后,才關(guān)上了大門。
……
……
青丘婈一個人坐在高臺上,眼前是一陣陣被熱風卷起的枯枝敗葉,飛舞著升到了空中,又突然象是誰在惡作劇似的停了風。剛被卷起的荒草落葉又被撒落到地上,一片狼藉!
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女妭會在這時出現(xiàn)!中午本是個開戰(zhàn)的好機會,但卻因歡兜氏與耕父突然反目成仇,而不得不草草收場。
如果耕父當時能除了女妭,雖然是除去了一大勁敵后患。但女妭一死,皋陶絕對會命令風伯雨師立即降雨,阻攔這些東夷山神們沖過英山東歸。
女妭畢竟是歡兜氏的曾姑祖母,歡兜氏當然不會允許耕父在自己的面前偷襲女妭!耕父如果偷襲得手,歡兜氏必然會為女妭報仇!到那時,剛結(jié)起的聯(lián)盟必定會就此崩潰!
現(xiàn)在只有給山洞中的那些東夷老山神們加倍服用蠱藥,控制了他們的心神。只要英山防御一有了缺口,便讓他們不顧死活,一往無前地沖過去!只要他們翻過英山,我便大功告成!但現(xiàn)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必須讓耕父與歡兜氏冰釋前嫌,再次聯(lián)手才能攻克皋陶的英山防御。
想到此青丘婈拿起軒轅劍走下了高臺,往耕父的梟陽巨人大營中走去。
……
……
耕父正坐在桌前擦著他的凝霜杵,見青丘婈來到,也不讓坐,只是恨恨地說道:“當初真不應(yīng)該找這個歡兜氏幫忙!這小子吃里扒外,如果不是他今天阻攔,我只要殺了女妭,咱們今天就能趁勢闖過英山,攻入華夏?!?p> 青丘婈自己找了個凳子坐下,不緊不慢地開口道:“耕父,風伯雨師就在這里,你若殺死了旱神女妭,皋陶必然會命令風伯雨師降雨阻攔!現(xiàn)在這里只要落下一場不大不小的雨,地上就會是一片泥濘!到那時恐怕傷的不是皋陶,我們卻會變的寸步難行了!”
耕父瞪大眼睛愣在了那里。
青丘婈繼續(xù)說道:“你難道忘了你為何偷了畢方鳥,并千辛萬苦地將女妭引到此地的原因了嗎?女妭神力再大,現(xiàn)在她也只是個瘋婆子,不但對于我們無害,反而可以為我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