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石氣得吹胡子瞪眼,他轉過身惡狠狠地沖白宇玄低聲道:“你胡說什么呢,竟然如此污蔑本官!”
白宇玄無視身邊的惡漢,昂起頭望向坐在大堂之上的狄仁杰,恭敬地說:“大人,那錢俊在彭澤創(chuàng)辦龍王堂的分堂,并利用龍王襲人一事逼迫百姓們積極繳納貢奉,那些錢都去哪了,其實相當一部分都落入了潘大人的囊中!錢俊的龍王堂要想在洪州落腳必須得到當?shù)毓賳T的支持,而獲得他們支持的辦法就是不斷地給他們繳納足夠的錢財,以求得到官員們的庇護!大人您想想,彭澤出了那么多起龍王襲人的事,您也一直向州府上報,但在潘大人來到彭澤前,洪州府可有什么動作?”
潘石不甘示弱,他指著白宇玄三人回罵道:“本官公事繁忙,彭澤雖有大案,但本官一個人也分身乏術,雖然來遲了一些,但也不是你說的那般毫無作為,百姓們繳納貢奉都是為了貢奉龍王,以求平息龍王的憤怒,與我有何相干,再說了,那龍王發(fā)怒引起白河斷流和洪水不正是你們強闖龍王廟,引起龍王大怒而引發(fā)的天災么?”
白宇玄淡淡一笑,攤開手說道:“那哪是什么天災,分明就是人禍!狄大人、梁王殿下,在下就給大家解釋一下那白河為什么斷流以及洪水到底從何處來的”。
在場所有人紛紛豎起了耳朵等待白宇玄公布洪水的真相。
白宇玄喝下一口涼水潤了潤嗓子,然后取出一塊石頭遞到狄仁杰的桌上:“大人,此石塊上暗藏了白河斷流和突發(fā)山洪的真相”。
狄仁杰拿起桌上的石塊仔細觀察,深色的石頭似乎剛從河邊撿回來,表面還有帶著一層黃色的爛泥。
“白宇玄,這石塊上有什么玄機么?”狄仁杰皺著眉將粘手的石頭扔到一旁。
白宇玄拱手道:“大人,那白河之所以斷流,其實是因為有人在河的上游處臨時修筑了一個簡易的堤壩將白河的河水全部阻攔住,而那山洪則是堤壩潰堤后,積蓄的河水順流而下形成的,大人手中的這塊石頭便是屬于堤壩中的一部分”。
“簡直一派胡言!”
站在一旁負手而立的潘石憤憤地瞥了白宇玄一眼:“你說的話簡直是兒戲,堤壩哪是那么容易修筑起來的,我曾聽說那白河在早晨剛剛日出的時候還有水,到了快晌午的時候河道才干涸,這中間相差不過兩三個時辰,你倒是說說,有什么辦法能在那么短的時間里修筑一個能攔住河水的堤壩!”
“在兩三個時辰里修筑一道堤壩看似不可能完成,但凡事都有例外,破解這個難題的鑰匙正是大人桌上的那塊石頭,大人,請聞一聞那石塊上有什么味道!”白宇玄沖狄仁杰高聲說道。
狄仁杰無奈地砸了砸嘴,再次拿起粘手的石塊放在鼻前,一股刺鼻的土腥撲鼻而來,同時,狄仁杰驚訝地發(fā)現(xiàn)土腥味中還夾雜著一點熟悉的香味。
老縣令一臉驚異地看著手中的石塊:“這石頭上怎么會有蜂蜜的味道!”
白宇玄露出一臉壞笑,沖狄仁杰數(shù)起大拇指:“大人鼻子真靈,實不相瞞,那石塊表面上附著的黃色粘稠物并不是什么黃泥,而是蜂蜜、雞蛋清等物混合后形成的一種能凝固泥石的粘合劑,那種粘合劑的制作方法源自西方的大食國,卑職在國子監(jiān)看過記載有西域地區(qū)民生典籍的書卷,上面對此物有過相關的記載,此粘合劑由蛋清、蜂蜜、草木灰等混合構成,凝固速度奇快,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能將一堆散沙凝聚成一塊堅硬的巨石,在缺少雨水的內陸地區(qū),這種粘合劑的效果奇好,書上說大食國地處荒原戈壁,沙多石少,故其王宮和王都百姓的房屋就是利用那種粘合劑制作石塊修筑的,但這種粘合劑有一個缺點,就是怕水!”
說到這里,白宇玄轉過身望向潘石:“其實錢俊早就為人造的山洪做著準備,一旦周圍村民沒有因為龍王嚇破膽,沒有繳納供奉,他就準備制造一起人造山洪,來凸顯龍王的威力,為此他早早就將制作河壩的田土運到了烏龍山下,只是好在附近的村民們懼怕龍王的威名,紛紛繳納供奉,那些堆放在后院的材料才一直閑置,一直到我們前往龍王廟搜查,發(fā)現(xiàn)了那一壇壇用來制作粘合劑的材料,所以錢俊一不做二不休,一邊在現(xiàn)場高呼我們搜查會引起龍王震怒,一邊在我們走后派人去連夜準備修筑堤壩”。
聽完白宇玄的話,狄仁杰低下頭仔細觀察手中那黏糊糊的石頭,思慮片刻,然后匍在桌案上質疑道:“白大人,你說那什么粘合劑怕水,但是白河河道并不窄,水流還算湍急,那錢俊又是如何迅速筑建堤壩的呢?”
在場所有人紛紛將目光對準白宇玄,期待著他繼續(xù)解謎。
白宇玄將身體轉向苗笑婷和拓跋石靈,向狄仁杰解釋道:“我們三人當初一路沿著白河逆流而上,想尋找白河斷流的原因,功夫不負有心人,讓我在白河上游找到一個呈漏斗形的山谷,那山谷分布著數(shù)條細長的小溪,所有溪水都在那狹窄的山口匯入白河,卑職根據(jù)山谷四周巖壁上的水痕判斷,那正是堤壩的修筑之地!”
按照白宇玄的設想,錢俊和他的手下先用粘合劑將田土和山里的碎石塊混合在一起,做成為一個個巨大的泥石混合體,再用那些巨物先截斷白河的數(shù)條支流,使主河道的水量大減,同時,再抓緊時間修筑主堤壩將白河的河水截住。
“我估摸堤壩修筑完畢之時正是日出時分,所以早起的一些百姓還能見到河道里殘存的水流,而等到了下午,堤壩里的粘合劑被高漲的河水溶解,整個堤壩在強大的水壓下瞬間坍塌分解,滾滾洪流裹挾著無數(shù)碎石和泥土順流而下,便制造了所謂龍王發(fā)怒的假洪水!”
狄仁杰思慮片刻,認為白宇玄的設想也不是沒有可能,便開口道:“就算依照白大人所說,錢俊使用這種大食國傳來的技藝人為的制造了這起山洪,但這案子自始自終完全是錢俊所為,又與潘大人有什么關系呢?”
“山洪暴發(fā)一事確實與潘大人沒有關系,但是默許錢俊等人在彭澤縣裝神弄鬼搜、刮民財?shù)恼桥耸?!?p> 白宇玄轉身站在潘石身前,義正言辭道:“正是因為有潘大人在錢俊背后撐腰,他才敢如此膽大妄為,甚至罔顧人命制作所謂的龍王發(fā)怒!”
“白宇玄,你口口聲聲說我跟錢俊有勾連,你可有證據(jù)?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你可擔待不起!”潘石抬起頭與白宇玄對視道并大聲問道。
年輕的嘲風衛(wèi)臉上揚起自信的笑容:“當然有,錢俊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與豺狼為伍遲早有天會反被豺狼所噬,所以他在彭澤縣創(chuàng)辦分堂后將自己的父母妻兒全部送回了老家,如此精明之人怎么會不留點后手來牽制大人您?比如賬冊之類的”。
聽了白宇玄的話,潘石臉色變得鐵青,眼神也開始變得不安起來。
“錢俊沒想到的是,因為我們嘲風衛(wèi)的早早介入,使得潘大人決定盡早鏟除錢俊以免牽連到他,只是錢俊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賬冊卻間接害得自己家宅里的妻妾和家仆慘死”。
白宇玄說完,轉過身面向狄仁杰和武三思:“大人、王爺,那潘石先趁錢俊參加段道長法會的機會派人闖入錢宅翻箱倒柜,表面上是搜刮錢財,其實卻是為找到錢俊留下的賬冊,那些爪牙在錢宅上下搜了個遍卻一無所獲,便為了掩人耳目殘忍的將錢家上下幾十口全部屠殺,而錢俊則在歸家的路上被事先埋伏在河里的龍王殺死,我認為當時潘大人其實是做了兩手準備,龍王埋伏在河里,殺手埋伏在家里,這樣錢俊不論怎么走都難逃一死”。
大堂上,白宇玄無奈地苦笑起來:“算我倒霉,跑到錢宅卻被埋伏在宅外的殺手發(fā)現(xiàn),他們見我進屋后便換上你們刺史府官軍的衣裳,進去假裝抓個現(xiàn)行,為的就是讓我背黑鍋”。
“白宇玄,要是如你所說錢俊是被潘大人提前放置在河邊的龍王所殺,那么潘大人是怎么操縱那個龍王的,你口中的賬冊又在何處?”坐在一旁的梁王武三思望向白宇玄張口問道。
白宇玄從懷中掏出一本線裝書雙手遞到狄仁杰桌前:“大人,王爺這個就是錢俊勾結潘大人,并每年送上大量金銀的鐵證!”
潘石見到那本小冊子頓時大驚失色:“你是怎么找到賬冊的!”
“潘大人將錢宅掘地三尺都沒有找到賬冊,是因為賬冊根本就不在錢宅,錢俊早早就將賬冊藏在龍王廟里了!”
“不可能,你一定是在詐我!那龍王廟我也派人搜查過,根本沒有什么賬冊!”潘石情緒失控地大吼道。
狄仁杰和武三思對視一眼,這個潘石竟然不打自招了。
白宇玄扭過頭沖潘石哈哈大笑:“所謂越危險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地方,這賬冊就在龍王廟最顯眼的位置,也難怪潘大人沒有想到,我當初去龍王廟搜查的時候就覺得那泥塑的龍王像造型實在怪異,面相如此兇狠的龍王為何要拿本書在手上,難道龍王爺也喜歡裝斯文,假裝挑燈讀書不成?再回想到當時我站在泥塑腿上錢俊那驚恐的表情,我才想通,原來錢俊的賬冊就藏在龍王的手中,那龍王手中的書本雖是泥塑但里面是中空的,賬冊就藏在里面!”
狄仁杰翻看著手中的賬冊,再望向潘石,犀利的眼神里透著點點殺意。
驚堂木突然響起,仿佛一顆炸彈將大堂里安靜的氣氛炸碎,也驚得曾經(jīng)上過戰(zhàn)場的潘石渾身一哆嗦,年邁的老者舉起手中的賬冊質問潘石:“潘大人,你有何話可說?”
潘石的額頭上布滿了無數(shù)汗珠,一雙眼珠驚恐地四下張望,突然,他猛地轉過身朝縣衙大門逃去,兩名衙役見狀急忙攔上去,卻不想潘石雖然年近不惑,但力量出奇的大,兩名身材健壯的衙役像稻草人一樣被潘石猛地撞飛到一旁,拓拔石靈見狀急忙沖去,大手一揮,將潘石死死拍在地上動彈不得。
“我說潘大人,您這是要跑哪去啊?白大人的話還沒說完呢”肌肉男拓拔石靈單手就將潘石輕松地按在地上。
見兇犯已被制住,白宇玄沖狄仁杰和武三思繼續(xù)道:“此案的真兇已現(xiàn),咱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那個龍王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為什么錢俊和潘石能操縱那頭恐怖的巨獸”。
見周圍人都瞪著大眼睛期待地看著自己,白宇玄志得意滿地揭露最后、也是最大的謎題,他揮揮手,只見四名梁王府的府兵抬著兩個鐵叉走進了縣衙。
“潘石為什么能操縱那條神秘的龍王呢,因為那只龍王其實就是他飼養(yǎng)的!”
白宇玄的一席話令在座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唯獨被按在地上的潘石仿佛泄了氣的皮球低垂下腦袋,準備接受命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