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內(nèi)心糾結(jié),但陳生還是忍住扯開了信封,將信封里頭的內(nèi)容讀了個通透。
里頭的內(nèi)容是這般說道:病重難醫(yī),心中了然時日已不多,不想驚動了客棧里的安詳,勞煩你們的照顧,便獨自收拾行囊。
原諒我的不辭而別,保重。
若是讀了這一封信的不是喃喃,那便勞煩您同我轉(zhuǎn)告向喃,生哥會永遠(yuǎn)記得你,照顧好自己。
勞煩。
德子眼角擒著淚光,鐵骨錚錚一男子,居然會被一封信折騰到落了淚。
到底是字令人動容,還是寫字的人令人動容。
德子一時分辨不清,鄭重地將信疊好放回信封當(dāng)中,揣進(jìn)了懷里,縱身就向外跑去,一時也忘了忌諱燕修便橫沖直撞進(jìn)燕修的房里。
于是乎,才有了這么一幕。
“生哥怎么會…”向喃眸中似有淚花閃爍,訥訥出聲。
德子這時才注意到向喃竟虛弱著身子躺在這里好久,一時忍不住詫異:“喃喃,你怎么了?”
燕修撤開身子,他雖然不愿意讓德子他們一群平時總愛魯莽的男子太接近向喃,但他明白他們都是真心實意的關(guān)心向喃,早晚有一天得知道,瞞是瞞不住的,不妨早些說了。
德子從地上站了起來,膝頭上已經(jīng)沾上了灰,褲子也皺得不行,可他也全然不顧,仔細(xì)地看著向喃。仔細(xì)一瞧,這才發(fā)現(xiàn)向喃的神情似乎比往常有差,一副眼瞳…要無神好多…
尤其是左眼,猶如熄了燈的房間,暗,黯淡,實在無光。
向喃裝作不甚在意地模樣,大大咧咧一笑,眼角依舊下垂著,“無事…不過是昨天同掌柜的一同出去辦了點事,腳下趔趄摔了一跤,摔瞎了一只眼睛罷…”
“瞎了眼睛?!”德子瞠目結(jié)舌,儼然是慌了的,他立即湊近了一些,剛想湊到向喃床上,卻又忌諱著燕修。無事只得保持著一些距離。頗為難以置信,舌頭都有些打結(jié):“喃喃,你可別騙哥,這不是開玩笑的?!?p> 卻是,在德子聽來,向喃確實像在講笑話,這樣荒唐的理由,荒唐的過程,荒唐的結(jié)局…實在太難以言喻。
向喃依舊無害笑著,雙手握在一起掖在被褥里,死死地糾纏著,“我沒有哇,不信你問燕…問掌柜的…”
“我可沒有打幌子,對不對?”向喃對著燕修眨了眨眼,示意燕修配合自己。
燕修剛剛開始是不為所動的,心里頭的冰山卻是逐漸化了。向喃這行為一是不想讓德子過于擔(dān)心,二是不愿意讓他太過為難,當(dāng)真是良苦用心了。
艱難地蠕動了兩瓣唇,燕修說:“對?!?p> 德子依舊是打心底里不不愿意相信的,但燕修即已這么說了,就沒有他不相信的余地。
于是乎他只得重新跪在地上,就差一些要上前拽燕修的衣角,祈求著:“掌柜的,喃喃年紀(jì)尚小,以后定是還要出閣嫁人的,這眼睛盲了怎么能行,行動不方便無論如何你,我們也安不下心。您神通廣大,幫幫喃喃吧?”
德子仰著頭,做誠懇的祈求姿勢。
向喃驀然酸意上頭,腦海當(dāng)中一片灰暗,她也心存希望,一點點的希冀,是燕修可以幫她。
但…燕修即沒有動靜,那一定代表他也無力回天。再去祈求,也是徒勞無功。
向喃隱忍著哭腔,眼看著就要下床去將地上跪著的德子給扶起來,卻被燕修給止在了床上。
“乖乖待在床上,動彈些什么?若是又一不小心受了傷,折騰的還是這些個心疼你的人。”
心疼你的人里頭也包括了他燕修,燕修故意這般說,也不知道向喃有沒有聽懂他的言外之意。
向喃自知理虧,癟了癟嘴,鼻頭卻還是緋紅。
“好…我知道了。”向喃退回床上,卻還是苦口婆心勸著:“德子哥,你快起來吧。地上涼,莫要傷了風(fēng)寒?!?p> 燕修嘆了一口氣,光站著也不是辦法,德子一根筋,性子直率又執(zhí)拗,遇事若是不同他講個清楚,怕也是行不通的。
“德子,起來罷?!毖嘈抻谑巧锨?,俯身拍了拍德子的肩膀,鄭重其事,卻又隱隱趁著低頭靠在他的耳邊,輕聲道:“向喃身子還沒好,你莫要她為你擔(dān)心,快起來?!?p> 德子聽了,這猶如注了鉛的膝頭才稍稍松動,站起身來,“掌柜的…”眼底有些內(nèi)疚,但他還是執(zhí)著,“你幫幫喃喃!”
燕修深吸了一口氣,藏在寬袖里的手也是越攥越緊,青筋爆出。
他何嘗不想替向喃醫(yī)好她的眼睛,讓她重回滿天的光明。
可惜世事無常,若是向喃的眼睛真是像常人一般瞎了,他還有的法子,可偏生沒有這么簡單,他燕修即使有一身好本事,能夠通天,那也是回天乏術(shù)…
“我…也沒有辦法。”燕修如是說,緩慢著搖了搖頭,自覺真實。
向喃不想再看著燕修為難,于是只得從中調(diào)和,將話題給轉(zhuǎn)開:“德子哥,生哥的信,你可否給我瞧瞧?”
向喃還是存有一絲希望,陳生的失蹤只是陳生開的玩笑,并不可當(dāng)真。
而這一封信,也不過只是這個玩笑當(dāng)中的一個小把戲。
可當(dāng)向喃親手從陳生手機(jī)接過這一封信的時候,向喃的心徹底沉到了谷底,任何臆想都是假的。
陳生確實離開了…
向喃悵然若失,唇舌發(fā)干,不知該如何啟唇說出這個事實。
“向喃,向喃?你怎么了?”燕修瞧著向喃不說話,心里著急,便連連問道。
“沒事…”向喃倏爾清晰,瞧了燕修一眼,因為只有一只眼睛看得清,所以她瞧別人都要比往常更加費力一些。
“怎么說?”德子問。
向喃舔了舔下唇,重眨兩下眼睛,聲音很輕,不知道是怕驚擾了誰,艱難開口:“生哥…他…真的離開了…”
“離開了?他能夠上哪兒去?拖著一身病,也不知有沒有帶夠盤纏,最近的天又這般的寒,他怎么忍心…他怎么忍心…”
向喃有些出乎意料的鎮(zhèn)定,“生哥說…他回老家去了。”
“呵,回老家!”德子憤懣,“他回老家去了,他哪里來的老家?他一個孤兒,壓根就沒有家,你我豈非不知?”
燕修瞧著德子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這才不得不出手按住,“德子,冷靜些!”
說罷,他又轉(zhuǎn)頭問向喃,“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離開了?”
向喃悠悠抬頭,將宣紙展給燕修看。
“你瞧,生哥一但遇上了糾結(jié)的事情,就會去折紙角,若他只是開個玩笑,用不著這樣糾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