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車之后,婉秋又東問西問,問到了那家電視臺的地址。
在去往那家電視臺的路上,婉秋心里起起復(fù)復(fù),眼里心里盡是公爹的影子,還有公爹走失之后,家里發(fā)生的一些事情……
早在公爹剛剛走失后的沒幾天,就是“十一”長假了。
走丟了公爹的這個家和假期遭遇到一起,便成了這一家人的劫難。
那個晚上一家人坐在客廳里誰也不說話,眼睛雖都盯著電視,心里卻各有各的心思。
整個假期,毛玉成其實在家只呆了一天,這一天他是為父親回來的,也是為兒子回來的,他自認(rèn)為他還算是個對家庭負(fù)有責(zé)任心的人。
當(dāng)然,他這次回來,也是想探一探婉秋的口風(fēng),畢竟,離他跟那譚櫻素說的半年時間已經(jīng)太接近了!這個半年來,家里連遭變故,整個家都靠婉秋撐著,這個時候,他怎么還能對她開得了口?
樓梯上有踢踢嗒嗒的腳步聲,開門關(guān)門,一忽兒又有人從家里出來,走樓梯下去……
樓里樓外的各種響聲,是這個世界的生動與活氣,一切與這個家都似隔了一層天。這里,一個老人剛剛過世,另一個老人又下落不明,一個家庭面臨著解體,一個孩子不是沒有爹就是沒媽,做父母的呢,也是面臨著一場生死抉擇……所有人都大難臨頭一樣悶坐在那里,無聲地煎熬。
婉秋忽兒想起什么來:“毛毛,你去補習(xí)英語是幾號?”
毛毛手里拿著搖控器,樣子像是在看電視,卻只是不說話。
婉秋不再問,站起來去了洗手間,心里是憂慮的,知道毛毛這孩子,從小由爺爺奶奶帶大,對二老的感情極深的。曾經(jīng)在爺爺奶奶的事上,他對父母都有一些怨恨的。
婆婆突然去世那天,婉秋請人將毛毛從學(xué)校接回來,叮囑那個去接毛毛的人,一定要慢慢跟孩子說,千萬不要說得太急……
那天車載著毛毛,一直等到了家門口,那人才將奶奶去世的消息告訴了他。
毛毛跟毛家的男人一樣,十八歲就長了一米八多的個頭。車停在家門口,毛毛從車?yán)镒叱鰜?,一眼看見家門口擺放的花圈就哭了,他捂著臉,進了家門一頭撞進爺爺?shù)膽牙锓怕暣罂蓿?p> 婉秋在一旁看著,很是心疼,見他哭了好久只是不抬頭,就流著淚上前去拉他:“孩子,爺爺已經(jīng)夠難受了,不要再哭了……”
她的一句話還沒說完,毛毛一把甩開她的手:“你們,為什么不早告訴我?”說完又伏在爺爺懷里大哭起來。
在場的親友們都跑來勸說,最后終于才把毛毛從爺爺懷里拉起來。
婉秋卻在一旁心想,婆婆一向好好的,說去就去了,是該給兒子一個解釋:“毛毛,奶奶是心臟病突發(fā)去世的,事先爸媽都不知道的……”
誰知當(dāng)著一屋子的人,毛毛一點面子都不講,哭著就朝她吼道:“那你們?yōu)槭裁?,不早點給奶奶看病?”
雖然有些尷尬,兒子的話還是讓婉秋非常自責(zé):是的,為什么早就沒發(fā)現(xiàn)婆婆的心臟病竟有這么嚴(yán)重了呢?為什么沒有催促婆婆去體檢,或者親自帶她到醫(yī)院是查體呢?便就說:“毛毛說得對,是媽媽是沒有盡到責(zé)任?!蹦歉陛^真的樣子,叫外人看來全是多余,反弄得母親不像母親,兒子不像兒子,有點顛三倒四的了。
當(dāng)時,毛玉成的堂妹玉慧就過來拉起毛毛,對婉秋說:“這孩子跟我哥一樣心重,難得他跟奶奶這么親,看著讓人難受……好了乖,你也別錯怪你媽了,你奶奶去得這么突然,說起來少受多少罪,也算是她修來的福份了!叫爺爺消停消停,到姑姑這邊來。”說著就拉了毛毛朝另一個房間去了。一邊走,一邊還回頭對婉秋說:“嫂子也別太往心里去了,我大娘活著時沒少夸你,都知道你是個孝順媳婦,孩子說話沒輕重,你就當(dāng)沒聽見吧。”
婉秋看著玉慧苦笑笑:“瞧你說得,我哪里會跟自己孩子一般見識,再說了,毛毛說得也有道理,是怪我照顧不周?!?p> …………
這會兒,婉秋從洗手間出來,給毛毛收拾好了床鋪,拍拍他的肩,對他說:“早一點休息吧?!?p> 到了這時婉秋才發(fā)現(xiàn),孩子不動聲色的臉上,卻在無聲地哭,眼淚悄悄地從臉上滑下來,眼睛仍然是盯著電視屏幕,就好像那上面有什么節(jié)目很吸引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