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送宋嬤嬤過去偏房后,回來房內(nèi),發(fā)現(xiàn)花衣正伺候宦顏梳洗……
宦顏只身著褻衣褻褲坐在一人高的銅鏡前,身后花衣則為她卸去發(fā)釵打開烏黑秀發(fā),拿篦子仔細梳理。
云裳一邊去到床邊,將被褥鋪好,一邊心下盤算著,明日一早便去報與宋嬤嬤,將王爺房里添上妝奩把鏡。
宦顏身材豐腴,最是怕熱,來在床前正要命云裳找一床薄被來,發(fā)現(xiàn)錦塌上鋪的正是薄被,便沒再多言,由著云裳服侍著她躺下。
一層層帷幔落下,偌大的空間里只剩宦顏一人,云裳點燃安神香,等到花衣將梳洗用具收拾好,一并出去到外間值夜。
這一天里發(fā)生了太多事情,尤其四個丫頭中毒,想容甚至因中毒過深而死,這消息最是給宦顏以沉重打擊,當日她信誓旦旦要置皇帝趙奭于死地,如今看來恐怕以自己的城府和心機,若真的去殺趙奭,怕還沒等動手便已死翹翹了。
一想到死翹翹,宦顏又從想容身上聯(lián)系到了被杖斃的歌姬身上,她總覺得那個歌姬的死并不簡單,趙春空就算再荒唐,也不可能隨便去殺死一個毫無背景的歌姬,可是,因為什么要殺死,她卻同四個丫鬟的中毒事件一樣,想不出個頭緒。
難道自己真的這么蠢笨嗎?宦顏開始懷疑起自己來,當初在父親的羽翼下,日子過得雖是清苦,卻也簡單快樂,如今踏入到這紛繁復雜的環(huán)境中,與那些人精斗,確實是難于上青天,算了,慢慢來,多接觸多練習,總有一天會適應下來,弄死趙奭也不過時間問題而已……
一會兒否定自己,一會兒又鼓勵自己,宦顏在錦塌上來回折騰,輾轉(zhuǎn)反側(cè)實在睡不著,只得起身披了件斗篷出去外面散心。
月色如水,清風徐徐,萬籟俱寂中觀此景致,不禁勾起了宦顏的傷心事。
眼前晃過柳池初鄙視眼神,宦顏心情煩悶步出暢春居,隨便在王府內(nèi)到處亂逛……
花團錦簇,楊柳依依全部薄薄披上了一層靛青色,朦朧中勾勒出一個大約輪廓,腳下的白鵝卵石路蜿蜒穿過,在月下仿佛一幅水墨畫般,宦顏心事重重,隨便沿著鵝卵石路踱步,不知不覺來在蓮池邊上。
立于池邊石上,眼望銀輝散落波漾浮萍,心下凄然,浪費了大把的美好時光,只為了等來黃口戲言不足為道……宦顏想得燥熱難耐,不禁哀嘆,“唉,心涼夢盡空余熱……”轉(zhuǎn)身背對蓮池,竟仰頭栽倒進冷水池中。
浸涼的池水自四面八方涌來漫過周身,渾身熱度驟降,宦顏滿意地長舒口氣,舒服得很……
宦顏發(fā)覺自己落入蓮池中,身子只在落水時沉了下,接著便因全身肥膘加上身體放松又瞬間浮起,隨波逐流好比浮萍般隨波蕩漾……
仰躺在水里的宦顏不無悲哀的想,看來這些年的放縱不是沒好處的,至少跳水自盡這一類的事情,大抵自己是沾不了邊了。
倒在水里睜著眼放空心思,只看著深藍的天發(fā)呆,許久后……
“?。 币宦晳K叫劃破靜寂夜空,“快來人呀,有人投水自盡了!”
巡夜的家丁路過蓮池,驀地見蓮池里浮著一具尸首,頓時哇哇大叫,有膽大的靠到近前提燈向尸首照了照,“哎呀,連眼睛都沒閉上,看來是死不瞑目呀……”
水波輕柔,耳際清凈,忽聽人一驚一乍,又拿燈來晃她,口里兀自說她死不瞑目,氣得宦顏仰倒在蓮池里大罵,“你才死不瞑目呢?!?p> 那人正提燈細瞧,卻見尸首動了起來,也未聽清宦顏說的是什么,只顧連滾帶爬一溜煙跑開,“詐尸啦!”
宦顏無語,劃動水面準備靠岸走開,無奈不諳水性,手刨腳蹬,離岸邊反而越來越遠。
前去皇宮討圣旨回來,趙春空剛被白髯翁放落在暢春居前,便聽見巡夜人慘呼,趙春空側(cè)耳分辨,“何事?”
白髯翁尋聲幾個縱躍過去,抓住巡夜家丁問過,趕忙回來稟報趙春空,“回王爺,聽說是有人投水自盡,而且是死不瞑目那種……據(jù)那家丁說,可能投水的時間過久,人都泡的浮腫起來了?!?p> 隱王奢靡成風,府中人等一概受益匪淺,各個活得多姿多彩,都恨不能長命百歲,如今卻親耳聽聞隱王府里有人自盡,實在是件稀罕事,趙春空蹙眉,“莫要驚擾到顏兒,本王且去瞧瞧……”
蓮池邊,“詐尸了!”的喊聲不斷,趕來救人的人全部跑光,嘰嘰喳喳離得遠遠的,向池子里張望。
趙春空來在蓮池邊,不等到近前先認出浮在水面之人,“宦顏,你在鬧什么?”
王爺一聲斷喝,所有人霎時噤若寒蟬,各個抻脖子使勁往池子里瞧,原來這就是王爺帶回府里的王妃。
對外圍的喧鬧置若罔聞,宦顏被幾名膽大府丁從池子里拉到岸上。
“活了!”人群里有人小聲嘀咕著,其他人則趕緊捂住嘴巴,不許他再出聲。
宦顏爬上岸,對怒目趙春空視而不見,眾目睽睽之下漠然走開。
頭上頂著水草渾身濕澇澇,一路走一路淋漓,真好似水里爬上來的淹死鬼,渾身怨氣。
“真夠煩的……”宦顏路過趙春空身側(cè)咕噥了句,聽得趙春空哭笑不得。
緊走幾步,扯住滿臉不悅的宦顏,趙春空氣憤指責,“大半夜不睡覺,你跑去池子里做什么?”
手臂上的力道不輕不重,宦顏冷眼看去,“沒什么,天氣太熱,到池子里涼快涼快?!?p> “胡鬧!”揮手遣散池邊眾人,趙春空拉住宦顏直奔暢春居而去,身側(cè)白影一閃利落躲開。
目送宦顏被趙春空捉住進去暢春居,白髯翁于柳下?lián)u頭,看來這次被王妃觸怒,王爺必定痛下殺手不可。
“云裳、花衣……”趙春空怒目看向跪在暢春居院中的兩個丫頭,臉色冷峻。
被王爺點名,云裳和花衣委屈到不行,“王爺,都是奴婢的錯,請王爺責罰?!?p> 聽到動靜的宋嬤嬤也趕了過來,一見宦顏形象,立即喝道,“請王爺責罰事小,為王妃燒水沐浴更衣事大,你們這兩個丫頭,何時能改了這本末倒置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