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無邊夢境
又是一場夢境。
這幾天以來，反反復(fù)復(fù)總是相同的夢境，相同背景的鋼琴旋律已經(jīng)在夜晚無數(shù)次循環(huán)，仍然是那首《夢中的婚禮》。
此刻的我，躺在病床上，腦袋里像陀螺一樣旋轉(zhuǎn)，但是又不敢閉上眼睛，怕沒有辦法醒來。輸液瓶里還在“嘀嗒，嘀嗒”不停地輸把各種藥物滴入我的血管里。醫(yī)生說：“在其它項目具體檢查結(jié)果出來，只能暫且先做這樣的相應(yīng)治療，但是夜里高燒會反復(fù)。”只是沒想到各種綜合癥的體現(xiàn)，在半夜會如此變本加厲。
無法確定是從幾點開始，渾身酸疼，腦袋里天旋地轉(zhuǎn)開來，睜著眼睛止不住地陣陣嘔吐感，閉上眼睛又只能在黑暗中莫名的恐懼。
從瞇著眼睛的縫隙里，瞥見窗戶變身成一張大大的笑臉。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是誰呢？為什么看不到他的眼睛？他似乎對我張開了雙手，嘴里還小聲地呼喚著：“念念，來，我的懷抱很暖?！毙θ菹翊禾煲粯邮孢m。
念念是誰？我想起來了，原來念念就是我。
我笑，我拼命點頭，用力伸出雙手向那份溫暖靠近，卻一頭撞在了玻璃上，雙手也變成了半透明。我怎么變成了一條魚？作為魚的我，只能對他這樣遠(yuǎn)遠(yuǎn)的張望。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快來救我！救我……”我努力喊叫，卻只是一串泡泡漂過。我忘了，魚根本沒有聲音。
小小的魚缸里，我搖頭擺尾向他乞求可憐：“喂，只有你是我的阿司匹林……救我……救我！”我想哭，卻沒有哭出眼淚。怎么會看到魚的眼淚呢？我只能忍著疼痛一次次撞向那個影子和那張笑臉。魚缸經(jīng)過激勵撞擊，閃現(xiàn)裂縫，水越來越少，我慢慢感覺呼吸有些困難，也許要窒息。
“水，我，我需要水。”我是一條魚，我只能蜷縮在僅存的一點水的角落里，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玻璃缸外。外面的世界畫面飛速翻轉(zhuǎn)，閃過大紅的喜字，閃過血一樣的玫瑰，還有白色的藥片滾落在地上的噠噠噠聲……
隨后又變成翠綠的麥田，麥田中的小路，還有一個慢慢踱著步子的背影……
“啊~啊~”安靜中感受到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應(yīng)該是心率不齊，對，可以判定。也許還有些發(fā)燒，否則不會這么冷。此刻腦袋里的所有已經(jīng)亂成一團(tuán)漿糊，痛到?jīng)]有間隙痛到無法忍受。元神和身體已經(jīng)脫離，一個躺在床上，一個懸浮在天花板。兩個方向的拉扯慢慢將我撕裂，分割，戰(zhàn)敗的一方只能在小小的病床上左右翻滾。
“我好痛……好累……下來吧……讓我入睡?！睙o論我怎樣呼喊，只有耳邊的無盡的翁鳴給我回應(yīng)。我不知道自己想什么，說了什么。
鋼琴聲聲，漸入高潮。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終于和無邊的頭痛聯(lián)手，淹沒了一切我想說的語言。
腦海里是一層又一層的海浪沖刷著沙灘上兩個人的影子，飛流而下的瀑布前嬌羞地低頭等著按下快門聲，街燈閃爍像被打了馬賽克，是誰在唱著一句又一句纏綿……那只是一場無邊無際的夢靨，一場又一場連環(huán)的夢魘給我的回應(yīng)。
體溫還在繼續(xù)升高嗎？為什么蓋兩層被子還是冷，估計是高燒，病毒在夜里威力竟然這么強(qiáng)。
幸好手機(jī)還在床邊，我看見屏幕的閃動，是誰？是誰感應(yīng)到我此刻的痛苦？是誰會知道我此刻需要有人給我回應(yīng)或者把我喚醒？腦子快速羅列好記憶里的一串號碼，我本能般的想到如果發(fā)生緊急情況，該跟這個最后來電的人說句什么呢？呵呵，有沒有那樣的故事情節(jié)：富人去世之前留給妻子的是一張遺產(chǎn)清單，而留給情人的是初次見面的一枚紅葉?！疑斐鍪?，想摸到床頭的手機(jī)，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手已經(jīng)開始不聽我的使喚，“啪嗒”手機(jī)卻摔到地上。
我好像看到月光透過白色窗簾縫隙，像一把銀色的利刃。
今夜是月圓。
哈哈！我想笑，可是卻笑不出聲。為什么我像個孩子似的渴望一個擁抱，他的影子卻猶如月光一般，無論我多么努力，只能那么遙遠(yuǎn)。
到底是夢的太真切呀，總讓人錯以為是真的，白白高興了半天，才逐漸恢復(fù)意識。最終也是看不到他的臉，演來演去無數(shù)次，也終究不是真的。畢竟記憶太遙遠(yuǎn)，已經(jīng)模糊了從前。
什么都沒有留下，只有渾身的疲倦。
我努力從夢中醒來的，努力嘗試一切的辦法掙脫眼皮的壓制，可是大腦卻沒有發(fā)出睜眼的指令。腦子里時而切換成一封信的片段，每個詞語都清晰可見-------我只是偶爾坐在你的身旁，你這時問我現(xiàn)在幾點，我說得很慢，恨時間讓人倦，你輕輕地勸我讓我好好的休息，為明天。兩個人彼此之間深深的望一眼。同坐在一張床，真是無可挑剔的緣。
待到秋風(fēng)黃葉落時，我們都會感覺到寒。你的那件白外套，真的讓我好溫暖。-------------
時而又是5歲的女兒送給我的生日賀卡上自己編的兒童詩--------
在我耳邊，風(fēng)像一陣音樂。
我非常喜歡風(fēng)媽媽和秋媽媽，
風(fēng)媽媽給我?guī)砀杪暎?p> 秋媽媽給我?guī)硇迈r水果。
他們在我眼前是最棒的，
我很喜歡他們，
美好的，永遠(yuǎn)都是最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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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腦子里的文字越來越滿，很多很多的話，很多很多條信息，很多很多的文字，擁堵到似乎馬上就要溢出來。整個大腦已經(jīng)完全跟不上畫面切換的頻率，只能回復(fù)以來回盤旋嗡鳴，要爆炸了一般。最后我感到自己又一次重重癱在病床上。
第二天一早，主治醫(yī)生手里拿著厚厚一摞檢查報告，把我的家人叫到了病房門外，隱隱約約聽到他在解釋一些名詞，甚至有一些我從沒聽過的專業(yè)名詞。腦部神經(jīng)引發(fā)頭痛……顱內(nèi)壓……視覺障礙……占位……WHO……
我拿起手機(jī)看了看，而手機(jī)上什么都沒有，原來夜半看到的連屏幕閃爍也是假的。
果然，No water！NO aspirn！沒有音樂中夢之國邊境的戰(zhàn)火，也沒有什么公主與騎士的訣別，那個模糊的影子也沒有可能來看我。
唉！我們總以為還有很多時間，足夠我們到達(dá)想去的任何地方；總以為還有很多機(jī)會，足夠讓我們與相愛的人廝守，或者去完成未完成的夢。
可沒想到，世事無常。
當(dāng)自己不能為自己做主，命運(yùn)只能交給其他人掌控，時間便成了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