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醉酒的夜

　　槐花落盡桐陰薄，七月八月看巧云。

　　一大早上收到了于茉茉的電話。最近心情不好，強勢要求小范圍聚個餐，臨掛電話撂下狠話：“能來就來，不能來也得來，否則直接絕交?！?p>　　都說結(jié)了婚有了孩子的女人，就從各種聚會中絕跡了，是的。除非是閨蜜吐槽大會，否則一般不會想法設(shè)法地出山。何況，昨天晚上唐心兒已經(jīng)偷偷給我發(fā)過私信，透漏了茉茉離婚的事情。這次真的是排除萬難也要準(zhǔn)時到場。

　　一段時間沒見而已，茉茉酒量大增，而且抽煙抽的姿勢更溜了。

　　“好吧，廢話少說，直接干杯！”剛剛落座，菜還沒上，茉茉舉杯就是一飲而盡。

　　這個時候說什么都是白搭，也許最好的方式就是安靜地陪著。茉茉和我一樣，在最一無所有的年紀(jì)，遇上了最想許其一生的人，那是時候他倆的一見鐘情曾經(jīng)像神話一樣，打動過我們周圍所有人。后來，“阿湯哥”越來越成功，

　　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晚，次數(shù)越來越少。直到前些天，茉茉接到一個陌生女人的來電。戀人之間總是愛的猛烈，退的突然。于是一段十多年的婚姻，以暴風(fēng)雨的速度靜悄悄結(jié)束，就這樣空留一些難以彌補的遺憾。

　　“茉茉，你喝的太猛了，等等我們呀！”以三比一的比例，我也趕不上她喝酒的速度。終于在喝到一半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已經(jīng)頭暈的厲害，說話也不那么利索了。

　　“男人吶，都不是個東西，你越是在意他，他越是不在意你。”茉茉使勁悶了一口煙，仰著頭說。

　　“對呀，男人可以說不愛就不愛，說忘就忘了，為什么只有女人非要作踐自己?！卑胱砦⑿咽呛染频淖罴褷顟B(tài)，我估計找到了。越是這樣越是感覺酒聞起來喝起來更是誘人?！叭说囊簧袃蓚€悲劇，一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二是得到了。茉茉，你也不要太難過，你最起碼是得到過的。不像我，早早就被人拋棄在了半道兒上，連得到的機會都沒摸著?！?p>　　“可我就是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做錯了。到底他們是怎么發(fā)生的？就這樣發(fā)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卻像個傻瓜。”她狠狠地開頭，卻無比虛弱地結(jié)束這句話，又喝了一杯。

　　“是啊，說到底，我們不過是想尋個原因而已?？墒?，既然當(dāng)初守候的愛情已經(jīng)沒了味道，再詢問過程還有什么意義呢？”我慢慢進入了狀態(tài)，下酒的速度也趕上了。

　　“行了你們兩個，難道天要塌了不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傷痛，每個人都是想努力生活的更好，不過是一邊走一邊丟了自己而已?！碧菩膬哼€是算比較清醒的，酒到一半道理講的依然很正。

　　誰都清楚，喝酒不過是個由頭。我們只不過是憋了太多，憋屈了太久，需要找個途徑宣泄而已。絕大多數(shù)時候，我們擁有假裝快樂的技能，無論內(nèi)心多么崩潰，都能在臉上堆出笑容?？墒寝D(zhuǎn)過身，有些痛苦，只有自己知道，盡管在人群中，某些痛苦也無處躲藏。很多很多感覺，有時候無法說出來給所有人聽，因為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懂都愿意懂。即使可以理解，也無法做到感同身受，沒有經(jīng)歷過她所經(jīng)歷的，怎么敢輕易評價目前正在崩潰的。此時此刻，除了傾聽，只能喝光杯里的酒，以擁抱結(jié)束這場未滿待續(xù)聚會。

　　午夜的城市點滴的燈光，上弦月已退，夜空空如也。沒有完美月光的夜，一望到底，無盡的黑?？墒菂s也有著某種缺憾的美。是啊，完美不一定是最美的，遺憾才美。

　　頭里暈暈乎乎，可是耳膜里卻有著對一個名字的呼喊。我不知道我在喊誰，只是感覺那個名字呼之欲出，從包里摸索出手機，期待可以得到此時有人心有靈犀地一個信息?？墒?，沒有。越是想要得到他主動給出的一條信息，越是失落。這種失落，跟以前捧著手機等他電話一樣沒什么不同。明知道不會等到，還是假裝不經(jīng)意看看手機，按滅了屏幕，又點亮，還是沒有。

　　呵呵！對所愛之人求而不得，才是最大的遺憾和魔障吧。

　　為什么他能堅持得住，我卻不能？我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要得到他的一點信息呢？

　　發(fā)送：“沈蕭然，你為什么從來不主動給我發(fā)一次信息啊？”

　　♂因為我不想打擾到你。

　　♀你在哪里？你現(xiàn)在在哪里？

　　♂在家樓下，馬上回家。

　　♀不要回家。可不可以先別回家？跟我聊五分鐘好嗎？

　　♂好。你怎么了？喝酒了嗎？

　　♀哈哈，是啊，你怎么能一下就猜對？

　　♂因為，我今天也喝了點。

　　♀我好想你。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我為什么就是這么賤，怎么都忘不了你?？墒俏揖褪峭涣四阍趺崔k？半夜做夢夢到和你在一起，都能讓我偷笑一整天。

　　♂你和誰在一起，安全嗎？回答。

　　♀我昨天晚上夢到你，受傷了。你怎么樣？

　　♂沒事，只是一點小傷。你到底和誰在一起喝酒？安全不安全？

　　♀你有想過我嗎？

　　♀你會夢到過我嗎？

　　♀為什么從來都不給我主動發(fā)個信息？♀

　　♀你知不知道，我很多時候，都好希望可以等到你給我的一句關(guān)心，我等待著，實在等不到，干脆早早關(guān)了機，或者找來許多事情做，我只能讓自己很忙碌，不然我怕，自己會整夜這樣期待著……

　　♂沒有聯(lián)系你，并不代表我沒有想起你。雖然我從來沒說過想見你，并不等于我不想見你，一樣的。

　　♀我常常跟自己說，已經(jīng)是老女人，早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為了一句‘我愛你’便會感動的稀里嘩啦的人。可是，一到你面前，我還是那么幼稚可笑，可笑地想問你，問你，你還有一點點愛我嗎？

　　♂念念，我和你是一樣的?？墒俏也荒茉龠@樣對你說，你懂嗎？

　　♀我不懂！我就是不想懂！我只是知道，我好想你，好想見你，我有很多次都想立馬見到你，沖過去找你，怎么辦？也許，親眼看到你過的幸福，看到你根本對我沒有一絲留戀，我才會真的死心吧

　　♂那我們就安排一場遇見，只要你愿意。也許讓你見過我一次，就再也不會有這樣的念頭。

　　♀不，我知道的，你也知道，我們之間不該再有什么偶遇。這才是最讓人討厭的地方。

　　站在寬敞的大街上被風(fēng)吹來吹去，我倒是清醒了很多。年少的愛情，可以奮不顧身可以毫不避諱。中年的愛，卻只能是隱忍克制。即便是內(nèi)心里可以有多少暗流涌動，表面就可以做到多么風(fēng)平浪靜。

　　雖然，我非常非常地想要見到他，我甚至希望那黑色的夜空，淡化成藏青色，幻化成一縷他的影子，500米，100米，10米。哪怕他就是那樣從夜幕中走來，只是站在我對面，看上一眼。問他一句：“究竟是什么原因，讓你最終放棄了我？這半生以來，我在你心里是怎樣一種存在？”可是，我不能。

　　我知道，沈蕭然終究不會是周慕云，永遠不會去買好多一張船票，我也根本做不到蘇麗珍那么克制。既然如此，就不該也不容許自己有試探的機會。

　　我們可以允許內(nèi)心有愛的氣息，可以允許在日積月累中積攢太多干柴烈火，但是卻必須控制到不燃起一絲火花。我們必須極力的克制，這既是對自己欲望的克制，也是對愛的捍衛(wèi)，因為愛是圣潔，不可污濁。

　　就如電影里的一句臺詞：兩個人能不負對方就好，想不負此生真的很難。我追不到了，追不到最后的答案。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場最持久的美夢。

　　夢里，沈蕭然著一套隨身的休閑裝，站在我面前。眼神里是溢滿的布拉德.皮特般溫柔，手指還像很久之前一樣被陽光穿透。“念念，我答應(yīng)過要陪你一起，快走?。　敝灰敲匆痪湓?，我便機器式地站起，向他走去。接觸到他手的那一刻，我感覺到了內(nèi)心多久沒有過的心動。我們躺在以前常去的草地上，輕輕依偎在一起。天為被地為床，撫摸像風(fēng)一樣溫暖，親吻像云朵一樣柔軟。不需要挑逗，不需要臆想，情動自然，自然到可以和心跳同一個頻率。夢中有人輕輕吟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可知？夢中情節(jié)慢放，每一禎風(fēng)景獨美，夕陽醉紅顏，落花成矩陣，夏雨釀相思。

　　早上鬧鐘響了好幾遍，我仍然不愿意睜開雙眼，我寧愿相信那個夢是真的，即便它真切到讓我有一些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