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失望大于希望

　　沈蕭然一早出發(fā)去了臨城，為了參加這次的跨省份國考，一邊趕著車一邊在電話里告訴顧念奚大概夜里抵達。

　　天還沒到將黑，顧念奚就開始想念了。除了想還有惦記，還有泛濫的女性光輝，擔心他走的時候只帶了單衣，不知道有沒有被凍著，擔心他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奔波來去，不知道有沒有吃到嘴里晚飯。于是電話不離手，一遍遍看著沈蕭然發(fā)來的信息，就差安裝一個追蹤器。

　　**06年5月26日

　　10:53老婆我坐上車了，到了考點給你聯(lián)系。這幾天，天氣不好多穿衣服@

　　18:07我到目的地了，正在找住的地方天很冷。怕手機沒電沒辦法給你聯(lián)系，剛才關機了。你多穿點衣裳@

　　20:11我正發(fā)信息給你，沒想到你的信息就到了，這次我真的相信我們會心有靈犀了。我很想你。習慣這個時間點兒打電話給你，可是今天不行了@

　　20:49我找到一個同學，我們倆正找房子住呢，你吃飯沒有。吃的什么飯，回個信息，報告一下子@

　　其實昨天沈蕭然有專門來找顧念奚告別，陪著她在一起美美地待了一天。下雨天膩在沒有電視沒有網(wǎng)絡的宿舍里，只是聽著雨互訴著心事也是一段很愜意的時光。作為接下來好多天不能相見的補償，一向內(nèi)斂的沈蕭然，居然連親密挑逗都有明顯主動嫌疑。

　　“念念，我發(fā)現(xiàn)你不但是個好老婆，還是個心理醫(yī)生，總是能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p>　　“我，沒辦法，誰讓我喜歡你呢?！边@一波夸張和操作，讓一向臉皮結實的顧念奚也有點不好意思。

　　看她一臉嬌羞說著喜歡自己的樣子，莫名激的沈蕭然荷爾蒙爆發(fā)，又一下子把顧念奚拉到了懷抱里，顧念奚反抗無效，只能就范。

　　夜幕降臨，大大小小的街道華燈初上。

　　一天沒怎么出門的兩個人，手牽手到附近的廣場覓食填充肚子。手機鈴聲響起，是施顏。

　　“念奚，最近怎么樣？怎么也不見你有時間來看我？”

　　“是啊，是啊，你的律師事務所籌備的怎樣了？最近我剛調(diào)了版面，負責一個新版塊，事情非常多。”

　　“事務所的事比預想的要麻煩的多，還距離很遠呢。創(chuàng)業(yè)對我們來說，是一件異常艱難的事情。不過，我的婚禮你可一定要請好假期，提前來哦！”

　　“你結婚我當然，必須提前到的，放心吧！親愛的，祝你幸福，”

　　“這還像話。哦，對了，光顧著說我了，你，最近有跟沈蕭然聯(lián)系過嗎？”

　　“我嗎？”顧念奚扭頭看看，坐在廣場臺階上遠遠等待的沈蕭然，“怎么會忽然起問這件事？偶爾也有聯(lián)系，大概---一個多月左右，也見過兩次?！?p>　　“原來是這樣，那個……，算了。你的個人問題進展到哪個步驟了？打算什么時候結婚？不能落后太多呀，哈哈！”

　　“連你也覺得我老了，該結婚了嗎？哎，我大概十一前后吧，跟老家相親的一個對象，到時候提前通知你，記得給我準備大紅包！”說完裝作很自在的樣子，看著旁邊一臉疑惑的沈蕭然。

　　“你說結婚的事，是不是認真的？你為什么……你認真回答我！”沈蕭然盯著她的眼睛，誓要看穿答案。

　　“是真的呀，我總不能一直賴在你身上。”顧念奚故作一臉認真。

　　“我一定會千方百計阻止你跟別人結婚的，等我考試回來。”

　　**06年5月29

　　06:07你在哪兒呢，不知為何越是休息日越是睡不著了，一大早醒來好幾次，也許因為等了好幾天你終于要回來了。看來想一個人無論如何也是掩飾不了的。

　　06:10信息正在發(fā)送中，我就開始打噴嚏。一定是也在想我吧，也想見到我對嗎？一路順風，快點回來，我在這里等你。

　　08:23我回去說不定就到夜里十二點啦，你@

　　08:53我雙手捧著電話唯恐把你弄丟了，你不在你身邊的日子，才知道有多在乎你。蕭然，我想嫁給你，我想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說，老公我愛你。

　　08:57這幾天沒能見到你心似煎熬，想立刻出現(xiàn)在你眼前，靜靜地看上半天，以療心之苦@

　　09:53媳婦兒，我買上車票了，十一點半出發(fā)，路上大概五六個小時?；氐郊遥茸屇憧纯次依仟N的樣子@

　　12:27蕭然，你走到哪里了，幾點到？

　　14:05還得好一會兒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四百公里了@

　　14:31我恨不得現(xiàn)在馬上抱著你@

　　15:32馬上就到了，你在哪兒呢@

　　16:32我的天吶，我都快餓死了，你說個確切時間行不行，到底還要多久。萬事俱備，只欠你回來了。

　　17:24餓的受不了了？媳婦兒，再耐心等一會兒@

　　17:31你呀，一個下午都等了還差這一會兒，俺想和你一塊兒吃飯呢@

　　等待人的心情是焦急也是煎熬。

　　可是人生就是這樣，由一段一段等待，拼接而成的。從春來等一片花落，到日落等一方月圓；從晨起的第一束光，等待一人歸來，等一顆心歸入塵埃。

　　這種等待，就是愛情本身的折射。

　　從沈蕭然在信息里回復說“馬上回來”，到最后見到面，顧念奚整整等了一天。從小別勝新歡的心境，一路等到再見面時，卻是一頓熱鬧哄哄的吵架。

　　戀人們之間的尺度真是難以拿捏。因為太過于想念，想念到不能相見而爭吵，這種情形遙遠卻又似曾相識。

　　站在車站外的顧念奚低著頭，一身新買的白色休閑裝也沒能掩蓋一臉黑線。終于等到耐心耗盡，等到眼影花了，等到睫毛膏掉光。

　　“你看你，我這不是回來了嗎？這是，你專為見我買的新衣服嗎？”沈蕭然滿身的疲憊，卻努力保持耐心的口吻。

　　“可是，你為什么這么晚才回來，等了這么多天，今天又餓著肚子等了一整天，我都不想等你了?！北緛磉€強撐著精神，一見到沈蕭然，顧念奚倒是一時控制不住，點燃了滿肚子的炸藥包。

　　真是又累又餓又生氣。轉(zhuǎn)身下了站臺，隨手攔下一輛出租車，開門，上車，狠狠關車門，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不留一點余地。走出很遠，都倔強地頭也不回。

　　只剩沈蕭然，怔怔地站在原地，“唉喲，我媳婦兒，這脾氣?！钡壬蚴捜灰宦纷返剿奚釙r，卻沒見顧念奚的影子，“這小妞兒，還學會賭氣離家出走了?！?p>　　顧念奚憋著一肚子的氣，用力砸在車后座上，手背生疼。司機用力看了她一眼，又是心疼自己的愛車又不愿意招惹這個氣性大的顧客?？墒敲髅髯约憾忌兑矝]說，這顧客還是擺了個手，在前面一個十字路口下了車，蹲到路邊去大聲哭了起來。不好招惹，趕緊溜之大吉！

　　多久了呢，除了早年分手時候，顧念奚已經(jīng)很少在路上，毫不在意毫不回避的大哭了。

　　電話響了，看到時沈蕭然來電，干脆不由分說沖著電話了大喊大嚷發(fā)泄了一頓，然后直接掛斷。聲音大到讓周圍的人走過大老遠去，還扭過頭來瞅著她厲害得得的樣子。“估計這人腦子壞掉了，肚子里滿滿的不是水而盡是沖動，神志不清醒近乎竭斯底里?！?p>　　因為壓抑了幾天的思念，因為等了一整天的急切，終于沒能按時見到他，那時的失望便等于巨大的失望，把一切一切摧毀了。理智沒有了只剩下感性的失落，終于的終于無法忍耐，終于一切在此處迸發(fā)并一發(fā)不可收拾。

　　滿滿的思念，落了一地的心碎，滿地的心碎，拼湊成了今日的心傷。

　　有那么一刻心好像沒有知覺，那一觸即發(fā)的等待的激情與燃燒，在一個依稀間，忽然從沸點降到冰點。

　　幾分鐘前為了趕去見她在路上一口一個催司機加快速度；

　　十幾分鐘前緊緊盯著手機唯恐錯過他的來電；

　　二十幾分鐘前短信一個接一個詢問他走到哪兒了；

　　一個小時前提開始提前化妝找衣服，換了一件又一件；

　　四個小時前躺不下吃不下只為等他回來；

　　七個小時前聽說他買上車票，開心地自己笑起來；

　　十個小時前，他說開始坐車她便牽腸掛肚開始掉眼淚，

　　十二個小時前，因為他說了明天早上回來，便一夜不能好眠……

　　可是最后見到他，怎么就沒有設想持久的不害羞的擁抱？記得那緊握的拳頭最終也沒有捶在他的身上。也許別人可以，可是對他不能。令一切哀怨沉淀心底，讓一切委屈凝聚成血跡。

　　承諾是風，而且海邊的風潮濕咸澀，會隨浪花消失。他就是這樣的風。

　　他說過的話，也許從來不會深刻記憶，而她卻把每個記憶的字詞當成金色的沙，流進了眼里直到揉出了眼淚。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只是自己幻想的大海與沙漠。當兩個人都懶得去吵架時，當兩個人把埋怨換成沉默時，將是怎樣的無奈呀。帶著一種讓人無法負荷的沉重，總有一種讓人窒息的壓抑。為了什么？到底為了什么呢？明明是朝思暮想的小別重逢，一天里300多條信息的惦念，自己卻忽然不能控制自己，卻換來現(xiàn)在的晴天大雨。

　　00:03老公，不知道還能不能這樣叫你。原本美好的一天，卻被這樣賭氣劃上了句號。希望的心落空，那種失望的感覺，把我和你之間的距離拉得好遠好遠。

　　00:05生氣只是你的一時沖動，全都怪我讓你過了無聊的一天。但這不會影響我愛你，老公你會叫下去的，有時間讓你打我一頓發(fā)泄一下@

　　00:08也許我依然不懂怎樣去愛一個人。也許我已經(jīng)失去了愛的能力，我真的承受不起煎熬和如此等待，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我不是個合格的女朋友。這段時間讓我冷靜一下，你也好好照顧自己吧。

　　00:11這種事電話說不清見面說吧，乖乖晚上好好睡，有什么氣等見了面好好出出氣！我知道我愛你，我知道我追求的@

　　00:16沒有發(fā)泄的必要了。我很害怕失去了，我不知道該怎么來珍惜。也許你只是別人暫時寄放在我身邊的，我越想珍惜越是找不到方法，而你終究會從我身邊走開。

　　00:15傻瓜，我不會從你身邊走開。我要娶你，勿庸置疑@

　　第二天，對沈蕭然的所有信息不回，電話不接。

　　第三天四天，照舊。

　　一個星期后的周末，還沒起床，聽到門口有人喊“顧念奚”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