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您真的要走?”
城隍廟的小伙計難掩心中的喜悅,但是口中卻依依不舍道:“弟子才跟你學(xué)了一年不到,還有很多東西沒有學(xué)會?!?p> “你學(xué)會的東西已經(jīng)夠多了,當(dāng)城隍廟祝綽綽有余。為師今天在眾目睽睽之下出了個大丑,現(xiàn)在是非走不可?!崩蠌R祝顫顫巍巍的收拾著自己的行李,語氣中滿滿都是悲涼。
“從今往后,水間郡的人只會記得我被神皇嚇到尿褲子,再無人記得我的是鐵口神算——我連自己被嚇尿褲子的事情都算不到,還有什么資格算別人的運程?”
告別了依依不舍的徒弟以后,老廟祝顫顫巍巍的走出了城門。
他前行的方向,竟然和鐘緯的方向出奇的一致。
當(dāng)水間郡的城墻,消失在山巒之后,顫顫巍巍的老廟祝突然直起了身體。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滿頭的白發(fā)隨著吸氣迅速變黑。
滿臉的皺紋,轉(zhuǎn)眼間消失不見。
原本如弓的駝背,霎時間變得筆挺。
幾個呼吸之后,廟祝與之前的形象已經(jīng)截然不同。
他壓低聲音自言自語道:“那個男人身上,殘留著忘憂子師弟的力量氣息。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師弟是在半年前突然無故失蹤?!?p> “紫霄師伯素來喜愛這個關(guān)門弟子,若是能從那人身上拷問出師弟的下落,我也算為師門立下一份大功。”
重獲青春的男子從袋中掏出黃紙,在上邊飛速寫下幾行字。
“此行不知前景如何,待吾先給自己算上一卦?!?p> 與此同時,比他先走一個時辰的鐘緯,如釋重負的挺直了腰桿。
終于消失了!
出城一個時辰之后,鐘緯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自從前兆感知小有所成,鐘緯一直就如芒在背的感覺:似乎有人在暗中監(jiān)視他。
至于監(jiān)視者是誰——除了程祥雨,其他人不會對鐘緯如此感興趣。
更加不會讓鐘緯感受到如此強大的壓力。
離開水間郡之后,隱藏鐘緯在心底的不安,逐漸在消退。
就在剛才,那種不安已經(jīng)完全消失。
但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不安,卻在他背上成倍增長。
跟在身后的卓嵐影,她望向鐘緯的眼神,帶著不加掩飾的憤怒。
就算不回頭,他也能接受道前兆感知的示警:身后有殺氣!
“緲緲,你能不能走到我身邊來,”鐘緯忍不住回頭道,“我不習(xí)慣你——”
然而在開口的瞬間,他卻下意識的喊出了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抱歉啊,我差點忘記了,緲緲已經(jīng)跟著神皇回家了。”鐘緯臉色變幻了一下,他隨即換上無所謂的語氣道:“現(xiàn)在是由你送我去棱州慕浪郡。”
“既然我們接下來要相依為命——”
“住口!”卓嵐影冷冰冰道:“我不是卓緲緲,你少在我身上占便宜,鬼才會跟你相依為命!”
鐘緯連連點頭道:“好好好,算我口無遮攔。卓嵐影女俠,你大人大量,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p> 因為卓嵐影擺出了不合作的態(tài)度,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沉悶。
兩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幾百步,卓嵐影突然開口道:“你剛才喊的是妙巫族公主的名諱。”
“是又如何?”鐘緯愛理不理的回答著。
“剛才在大庭廣眾之下,公主矢口否認你是知情者?!弊繊褂袄湫Φ?,“可如果你不知道公主的身份,絕不會知道她的真實名號,更加不會喊得如此親密——臭小子,公主與你的關(guān)系,看來并沒有她口述的那樣單純?!?p> 鐘緯無奈的嘆了口氣:“念你是初犯,又提醒了我一個很重要的細節(jié)。本公子決定投桃報李,好心提醒你注意一件事。”
“你的命和族人的命,現(xiàn)在都綁在我一個人身上。在這種情況下,你還敢向我挑釁,就不怕我立刻自殺,拖著你和你的親族老小陪葬?”
“哦,你會為了保住公主的名節(jié)而自盡?”卓嵐影臉上多了幾分詫異。
“不會,滄離不會愿意我這樣犧牲。”
鐘緯回答很干脆,說到這他惡意滿滿的瞟了卓嵐影一眼,“但是我很好奇,你為了保住族人,究竟會做出多大程度的退讓?退到能不能到為我自薦枕席的地步?”
卓嵐影臉色有些蒼白,卓吟風(fēng)給她的命令之中,確實包含了這樣的因素在內(nèi)。
如果鐘緯以族人的性命相要挾,按理說她是不能拒絕的。
一念至此,卓嵐影仍舊強自鎮(zhèn)靜道:“公主說你是君子,君子不會做出這樣的小人行徑?!?p> 鐘緯微笑著向女人曲臂躬身,做了個來自潛龍境的紳士禮,“你敢試探我的底線,我同樣會試探你的底限?!?p> “若你曾經(jīng)是滄離姐的敵人,或者未來還想當(dāng)她的敵人。我整你的時候,并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dān)?,F(xiàn)在清楚這一點,我們是不是能心平氣和的談?wù)???p> “我跟你沒有什么好談的。”卓嵐影終于領(lǐng)教的鐘緯的言辭攻勢,如今她也只剩下嘴硬而已。
鐘緯裝模作樣的嘆息了一陣,他神秘兮兮道:“你確定不用談?我接下來要說的話,真的非常重要。直接關(guān)系到我的人身安危。”
如此明目張膽的威脅,讓卓嵐影不情不愿道:“想談什么?”
“你有沒有對付道境天機閣弟子的經(jīng)驗?”鐘緯好整以暇道,“最遲在三五天之內(nèi),會有天機閣弟子想要殺你然后抓我。”
卓嵐影詫異道:“你什么時候得罪了天機閣的弟子?”
“大概是剛才在城隍廟的時候,”鐘緯努力回憶著,他慢吞吞的說到,“因為他給滄離姐的簽文不好,我在心里罵了他一句,結(jié)果不小心被他聽見?!?p> 說到簽文的時候,鐘緯突然神情一黯。
在進入城隍廟求簽之前,卓緲緲說了個鄭人買履的成語。
當(dāng)時鐘緯的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現(xiàn)在,他才想起了鄭人買履的典故,理解了女人臨別贈言的真實含義。
“寧可相信尺碼,也不相信自己的腳——原來在卓緲緲眼中,我是這樣的一個人?”鐘緯自嘲的笑了笑,他繼續(xù)邁步往前走。
卓嵐影沉默良久,她有些不情不愿的開口道:“天機閣與青羊道院是道境兩大名門之一,青羊道院擅長呼風(fēng)喚雨,擅長用五雷正法降妖除魔。”
“天機閣以風(fēng)水秘術(shù)和測算天機聞名于世,對戰(zhàn)斗并不在行。他們最多能給我?guī)硪稽c小小的麻煩,想要殺我卻是千難萬難?!?p> “喂,我說了這么多,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鐘緯點頭道:“我在聽,每一句的都聽得清清楚楚。對了,我還想問你一句,風(fēng)水秘術(shù)里是不是包括縮地成寸?”
“好像是有這么一門功夫。”卓嵐影的語氣不是很確定,“我曾聽父親說過,天機閣可以借助各處的地脈靈性,在山川大地間穿行?!?p> “有就沒錯了,”鐘緯微笑道,“你最好打起精神來,因為我感應(yīng)到前方出現(xiàn)了似曾相識的神念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