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學宮的秀士院很大,學院內(nèi)都是年輕人。
有多年輕呢?
絕大部分人大概只有十三四歲。
像鐘緯這樣二十出頭的人,還腆著臉來報名的,實在是鳳毛麟角。
“你打算來秀士院讀書?”負責報名的人看了他一眼,隨即遞出一塊表格,“先填表,今天真是邪門,居然來了那么多的大齡童生?!?p> 大齡童生很多?
鐘緯心中嘀咕了一句:古家在水間郡外的官道設(shè)卡,故意攔截前來求學的大齡童生,就這樣還有很多漏網(wǎng)之魚來報名?
我怎么越聽也不對勁呢?
按照這些年寫網(wǎng)文的經(jīng)驗,鐘緯總結(jié)出一條很重要的定律——非凡(麻煩)特性相互吸引定律。
但凡是有主角氣運的那些人,各種各樣的麻煩都會有意無意向他靠攏。
今天也不例外,他好像又卷入了某些奇怪的陰謀當中。
“嗯?簡體字,你是學宮域外之人?”看過鐘緯填的表格,負責報名的男人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頭,“墨刀行,你是受墨門余蔭庇護的人?”
整個靈玄境內(nèi),只有道境、陰陽云笈宮和稷下學宮還使用繁體字。
墨門追求效率和便捷性。
他們認為字是用來承載信息的,減少筆畫還能表示的信息,何必多費油墨氣力去畫蛇添足?
兵鋒堡里全是軍人,用簡體字的原因是簡單好認。
在傳遞軍情時,無論是寫還是認,都有著極大優(yōu)勢。
百草藥廬里都是醫(yī)生,采用簡體字寫草書都嫌太慢,更加對繁體嗤之以鼻。
負責人一看鐘緯書寫的字體,便知道他不是在學宮域內(nèi)長大。
“我跟墨門沒有什么關(guān)系,”鐘緯實話實說,“只是恰好姓墨而已?!?p> 負責人收起他的表格,丟給他一塊木牌:“拿好你的號牌,大齡童生進修的秀士館在東南邊?!?p> 因為是外域人士,鐘緯不得不繳納的“高額”的學費——他從地球上帶來的玻璃球,全部充當學費上繳。
滿滿一盒的各種純色玻璃珠,是他用來跟卓緲緲玩跳棋的道具。
現(xiàn)在只剩棋盒,一粒棋子都沒了。
他和卓緲緲從報名處出來,正巧遇上了兩個熟人——孟冥修和他的夫人。
孟冥修臉腫得像是豬頭一樣,腮幫子全是成片的淤血青紫。
看見鐘緯和卓緲緲出來,孟秦氏又驚又喜,就要給兩人磕頭:“恩公——”
“孟夫人不必行此大禮?!弊烤樉樕锨耙徊椒銎鹚?,“救你們的恩人,是謀士院的田致遠,我們只是順道路過而已?!?p> 聽見卓緲緲談及田致遠的名字,孟冥修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孟秦氏有些抱歉的向兩人深鞠一躬,隨后小心翼翼的扶住丈夫往院子內(nèi)走去。
古家私兵和古千言一死,原本設(shè)立的關(guān)卡自然不復存在。
差點掉入無間地獄的孟家夫婦,因此僥幸得以生還,避免了淪為他人玩物的命運。
只是田致遠看不上孟冥修,救他是順手而為,并沒有像保護鐘緯這樣一直送到秀士院門口。
在過來的路上,看鐘緯順眼的田致遠,順道指點了他一些常識。
孟冥修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
他挨了古家私兵的一頓耳光飽餐,體力上精神上都有些不支。
夫妻倆走一段歇一段,走走停停很久之后才來到這里。
有了之前的遭遇,孟冥修在路上走得是心驚膽顫,直到進了秀士院的大門才放下心來。
他很清楚一點:進了秀士院,從此便是學宮弟子,享受學宮的庇護。
古家勢力再強橫,也不敢對學宮弟子動手動腳——每一個學宮弟子無故死亡,都會惹來巡狩宮弟子的調(diào)查,古家沒有膽子挑戰(zhàn)高高在上的三宮權(quán)威。
至于古千言的死,古家只能是打落牙齒往肚里吞。
田致遠手中掌握的證據(jù),不僅僅是能讓古千言死一千遍。
他拿著東西申訴到巡狩宮,完全可以讓古家脫一層皮。
至于說古家會不會因此魚死網(wǎng)破?
那倒不至于,頂多是棄車保帥。
有道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棄車保帥對古家來說,問題其實不大。
古家犯不上為此拼命。
何況田致遠是謀士院三席,而且馬上就會成為郡師院弟子。
更別說人家在謀士院的親傳座師,是有著“瘋?cè)濉敝Q的州牧院弟子——北辰狂。敢動他的弟子,沒挨過“瘋?cè)濉钡拇?,想要嘗嘗破家滅門的滋味是吧?
此刻焦頭爛額的古家,不會做出如此不智的舉動。
就算古家想拿他孟冥修泄私憤,也得等到風波結(jié)束之后才對。
不過到了那時,孟冥修就不再是秀士院弟子,很有可能已經(jīng)成為了策士院甚至謀士院的弟子。
那時古家想動他,就必須掂量掂量后果。
田致遠遲早都要因為今天對他的輕視,付出慘重的代價。
想到這,孟冥修突然露出一抹陰狠的微笑。
或許是因為笑容牽扯到臉頰的傷處,他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實際露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孟秦氏一直在小心觀察著丈夫的表情。
看見他臉疼到變形,女人趕緊柔言撫慰道:“你沒事吧?是不是傷口又裂開了?”
“我沒事?!泵馅ば蕻Y聲甕氣的回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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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緯在庫房領(lǐng)了幾套秀士院的院服,又陪卓緲緲在附近租了個獨門獨戶的院落。
如此一來,兩人大隱隱于市的藏匿計劃,算是初見成效。
只要再買些鍋碗瓢盆回來,感覺就是個溫馨小院。
“篤、篤、篤?!?p> 兩人正打算收拾屋子的時候,小院的木門突然被人敲響。
“誰這么沒有眼色?”鐘緯和卓緲緲對視一眼,他快步走向大門處,略帶戒備的拉開大門。
門外站著的是孟冥修夫婦。
“怎么又是你們?找我有什么事?”鐘緯的語氣有些不善。
“墨師兄你好,”孟冥修沖他深深鞠了一躬,“我,悶這詞來,是,時由……”
他兩腮受傷嚴重,說話都有些漏風,說了半天鐘緯都沒聽懂一個字。
聽得不耐煩的時候,鐘緯趕緊擺擺手道:“行了,行了,聽你說話太費勁。你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讓你夫人跟我義姐去聊?!?p> 卓緲緲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鐘緯身后,她看著孟秦氏道:“我來了,你們有話直說?!?p> “墨姑娘,您好。”孟秦氏臉色微紅,她吞吞吐吐的解釋到,“這是我和冥修厚顏前來,是想跟兩位打個商量,能不能跟你們合租一個院子?”
卓緲緲疑惑的望了望門外,她不解道:“為什么要合租?牙行的中人明明說過,這附近的空房還有很多啊?”
“我們的盤纏有限,整租一棟獨門小院的花費頗高,實在難以承受。”孟秦氏露出為難的表情,“若是跟其他人合租,又擔心因為不知對方根底發(fā)生齟齬?!?p> “想來想去,只有恩公和墨姑娘與我們有過一面之緣??匆妰晌辉谶@居住,這才上門相求。”
卓緲緲不假思索的答應下來,她指了指東邊的廂房道:“行吧,這邊可以讓給你們住,但是房租你們要付三分之一?!?p> “謝謝墨姑娘?!泵锨厥锨Ф魅f謝,對卓緲緲不住道謝。
卓緲緲笑著扶住對方,她慢條斯理道:“先別忙著謝我,我的話還沒說完。我和小弟對廚藝一竅不通,所以廚房也歸你使用。但是你每天做飯的時候,要替我們多做一份。每月的飯錢,兩家均攤?!?p> 既然要大隱隱于市,而且是在學宮旁邊大隱于市,卓緲緲當然不敢每天出門晃悠。
萬一撞到個熟人,自己身份曝光倒沒什么。
耽誤了鐘緯的謀劃,那才最糟糕的事——卓緲緲不能容忍自己犯下這樣的低級錯誤。
如今有了孟秦氏做幌子打掩護,她能夠最大限度的降低曝光率,靜待鐘緯大功告成的那一天。
面對卓緲緲的要求,孟秦氏滿口答應下來,一點遲疑神色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