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通這件事后,吳用心中涌起的這一團從一開始聽到這個計劃而默默誕生、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變大、變濃以至于從毫無感覺到今天變得讓人胸口有點發(fā)悶的迷霧,終于被眼前的陽光和耳邊的木魚聲驅(qū)散了。
他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打開了。
“旋渦大師?你怎么站在這里?”陳桂芳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吳用轉(zhuǎn)頭看去,原來是電梯門打開了。
“我出來打電話給你,然后就站在這了?!眳怯玫皖^看了看陳桂芳的鞋子,鞋面上還留有一些水漬,想來穿在鞋子里的腳應(yīng)該也是濕漉漉的吧,不過相比于鞋子是被嘔吐物弄臟,還是用水弄濕比較好,哪怕是整個鞋子都濕透的那種。
“那你豈不是站了快十分鐘了?”陳桂芳接著說。
十分鐘?我居然站了這么久嗎,我還以為掛了電話后只過了兩三分鐘而已,我還驚訝地想為什么她會這么快回來呢?
“站著站著就忘記時間了,我們回去看看吧?!眳怯谜f著就往走廊里面走去了,除了忘記時間,吳用還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木魚聲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了,難道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嗎?
門和吳用出來前一樣虛掩著,吳用一推就能把門打開了。
“小和尚,你師父呢?”吳用只看見戴著大佛珠的小和尚坐在沙發(fā)上,而那位老和尚卻不見人影。
小和尚回頭看向吳用,接著轉(zhuǎn)頭看向房間的一邊。
吳用跟著把視線轉(zhuǎn)移過去,在剛看過去的時候,老和尚就出現(xiàn)了,他走到吳用和陳桂芳兩人面前,先是雙手合十說了一聲阿彌陀佛,接著對陳桂芳說,“這位施主,麻煩你過來一下?!?p> 陳桂芳聽了,于是上前跟著老和尚往一個房間里走去。
吳用也想跟過去,但才剛走一步,面前就被不知何時走過來的小和尚攔住了。
小和尚抬起頭看著吳用,眼中仿佛在說,你不需要跟進去,你跟著我走就行了。
跟著你走?什么意思,去哪?
吳用沒看懂小和尚眼中的意思,但接著小和尚走到門口,做出請走的手勢后,吳用就懂了。
這是要我出去嗎?我很礙事?算了,出去就出去吧。
吳用走出房門,想著再走到電梯口的窗邊繼續(xù)看風景,繼續(xù)發(fā)呆。
在出去后,吳用發(fā)現(xiàn)小和尚也跟著出來了,他看著小和尚問,“你出來干什么?”
小和尚看著他,眼中仿佛在說,“難道你不清楚嗎?”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你在說什么?”吳用說,兩人這“一問一答”十分流暢,像是毫無交流障礙,但若是有人在旁邊看的話,他會發(fā)現(xiàn)只有吳用一直在自說自話,而那位小和尚一直都沒說話。
說什么?
吳用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眼睛陡然睜大,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小和尚,他意識到好像從一開始見面到現(xiàn)在,小和尚一句話都沒跟他說過,但他卻能讀出或是小和尚成功傳達出不用說話也能懂的信息。
看著小和尚的眼睛,不大,也不算漂亮,單眼皮,看起來是一雙十分普通的眼睛,但仔細看的話,仿佛能看到黑色的瞳孔深處隱藏著什么,又或是看穿了所有隱藏起來的事物,包括人心。
“你你你……你怎么不說話?!眳怯皿@得往后退了幾步,他想要先弄明白這個小和尚是啞巴還是只是不說話而已。
小和尚看著他,眼中仿佛在說,“時候到了?!?p> “時候?什么時候,到了什么,什么到了?”吳用一連問出了四個意思相近的疑問。
小和尚沒有回答吳用的問題,也沒有看向吳用,而是低下頭,從身上的布袋中掏出一個木魚,然后往前走,小和尚每走一步,吳用就往后退一步。
小和尚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一只手把木魚捧在胸前,另一只手拿起棒頭如含苞欲放的花朵的犍稚往木魚上敲去。
咚。
一聲木魚聲響起,然后迅速傳遍整條走廊,也傳到了吳用的耳朵里。
怎么回事,怎么就開始敲起木魚了?
咚,又是一聲。
吳用琢磨不透小和尚現(xiàn)在在干什么,以及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沒有去阻礙他敲木魚的行為,也沒有再說話了,生怕干擾到小和尚,而且這種感覺不是憑空而來,不是看到小和尚做出如此摸不著頭腦的事才出現(xiàn)的,而是聽到的,從聽到第一聲木魚聲就開始了。
木魚聲一聲聲響起,咚,咚,咚……仿佛在說,“安靜,安靜,安靜……”,同時這木魚聲像是放慢了好幾倍的心跳聲,聽得吳用有些迷糊了,有些困了,想睡覺了。
嘎吱,一聲門與生銹的門框鉸鏈摩擦時發(fā)出的聲音突然響起,這一聲刺耳的響聲突兀地在走廊上響起,讓有點打瞌睡的吳用馬上精神了,微瞇的眼睛也馬上睜大了。
他想,搞定了嗎?這么快就出來了嗎?
吳用以為這一聲是2504房門傳出來的,心想這么快就驅(qū)魔成功了嗎?
不過,快嗎?怎么天都黑了?
雖然說瞇起眼睛后外界射進來的光線會減少許多,但這樣的情況會在睜開眼睛后變得一切正常,不過吳用在睜開眼后,一切都沒變。
吳用先是揉了揉眼睛,然后閉上再睜開,周圍的環(huán)境還是黑的,于是吳用轉(zhuǎn)頭看向電梯口的窗戶,外面也是黑的,看來是真天黑了。
不對,我不可能從早上一路站到晚上的,上學時都沒這樣站過,要是真這樣站了,不得變成體罰了?
應(yīng)該只是天黑了,不是晚上了,畢竟也有可能暴雨前的天黑,烏云壓頂,夏天嘛,還是在亞熱帶地區(qū),正常。
吳用這樣想,但緊接著他就看到了不正常的事。
他往2504號房也就是走廊盡頭看去,可一點東西都看不到,像是盡頭處有股能把所有光線都吸走的黑洞,也像是昨天的走廊,看不到近在眼前的盡頭。
嘎吱,又是一聲。
在這一聲后,吳用又看見了不正常的事,2503的房門開了一條縫。
咚,一聲木魚聲響起。
嘎吱,一聲房門的摩擦聲響起。
咚,又一聲木魚聲響起。
嘎吱,又一聲房門的摩擦聲響起。
咚,再一聲木魚聲響起。
嘎吱,再一聲房門的摩擦聲響起。
這一聲木魚一聲嘎吱像是在說相聲一般在一唱一和著,每敲一下木魚,房門的縫隙就會變寬一點。
這不是天黑了,這是進入了鬼境啊,和昨天黃昏時一模一樣的鬼境。
看來這位小和尚還是有東西的呀,可能東西還比自己多。
想到這里,吳用聽到了一聲笑聲,很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又像是在眼前的門邊傳來的笑聲。
吳用當即就開啟了靈視,在靈視中,他看見一股股黑色的液體從房門四周的門縫中流出來,然后漫延到腳邊,漫延到遠處并不講牛頓定理地沿著墻往上流,把天花板也染黑了。
這時,敲木魚的聲音戛然而止。
吳用便順勢看了過去,只見小和尚已經(jīng)把木魚收到布包里,接著對2503的門再一次擺出請進的手勢,看著吳用的眼睛仿佛在說,“時候到了。”
這時候2503房門已經(jīng)開了一條能讓人走進去的縫隙了,若這項敲木魚就能開門的技能能用在別的地方的話,那些開鎖和小偷一定很開心。
吳用往前走去,接著他就遇到了和昨天一模一樣的情況,走一步的路程并不是走一步的距離,要走上好幾步才算是一步。
究其原因,是腳下的黑水導致的,吳用低下頭看著腳,然后邁出一步,這一步是往前邁出了,但另一只腳卻在黑水的沖刷下往后退了,這股沖刷的力一點力度都沒有,但卻有著極大力度的效果。
原來就是這么一個東西讓自己“逆水行舟”了。
那為什么當初卻沒發(fā)現(xiàn)呢?明明那時候也開啟了靈視,今天和昨天的走廊有什么不同呢?
這個問題吳用很快就找到了答案,答案就在2503房門口,昨天的走廊是沒有開這個門,是沒有如此多黑水涌出來的,大水流擾動了平靜的水面,就如柳宗元的《小石潭記》中寫道:“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游無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動,俶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游者相樂?!?p> 正是因為水面平靜加清澈見底,所以魚才像是空游無所依,正如昨天的水面平靜加黑不溜秋,所以吳用才看不見黑水。
“那個,你等我一下,我很快?!眳怯瞄_始往前跑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黑水涌出太多了,就算站著不動也會往后退了。
在跑了好幾秒后,吳用總算從離小和尚只有五米左右的地方跑到了小和尚的旁邊,跑到了2503號房的門口。
小和尚還是保持著請進的手勢,吳用先是探頭往里瞧了瞧,里面和外面一樣一片漆黑。
吳用走進2503了,在走進去時,吳用想起了那位保潔阿姨對自己說過的話,25樓發(fā)生了兩次事故和死了三個人,一個老人、一個女人和女人的兒子。
既然如此,那老人就是2504號房,女人和她兒子就是2503了,原來這兩個是分開的嗎,我還以為是2504在不同時期發(fā)生了兩個事件,其實是分別在兩個房子發(fā)生了兩個事件。
在想到這個時,吳用也想通了為什么昨天走到走廊盡頭拉開門的門后是走廊的另一邊了,敢情是自己沒找對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