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桌上的油燈,偶爾發(fā)出爆裂的細響,在靜謐的夜里,顯得格外響亮。
油燈一點一點燃盡,當最后一聲爆裂過后,它便完全燃盡了,“滋”地,散出一縷輕煙。
嵐兮悄悄睜眼,雙目逐漸適應夜的黑暗。
她側耳傾聽,梅吟香的呼吸沉穩(wěn)均勻,已然熟睡,可她卻怎樣也睡不著。
一抹雪白的身影翻上心尖,即墨云,這個曾經(jīng)令她溫暖的名字,如今想起卻多了絲異樣。
經(jīng)過今日,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然改變,恐怕不能再做朋友了吧?
可不做朋友,又要做什么呢?
夫妻?
這個念頭剛閃過,肌膚上,便立即涌現(xiàn)出灼熱的感覺,回想起那一幕,她渾身熱燙如火炙,酥麻若電觸。
她不由打了個激靈,抬手撫上頸側,吻印隱隱生疼。
梅吟香的身體動了動,略微抱緊了她一些,她心中一凜,生怕將他吵醒,不敢妄動。
倏地,她想到了什么,如果即墨云看見她與吟香哥哥同榻而眠,會如何?
看見自己喜歡的人和其他人親近,肯定會生氣吧?
難道他失控,是因為看見自己和吟香哥哥,昨天晚上在一起?
不會不會,他怎么可能會看見,除非他跟蹤自己。
可他是什么人,又怎會做出那種出格的舉動?
一定是另有原因。
她突然好想見到他,好想當面問個清楚,這樣不明不白,揣著一堆疑惑窩在心里,直如巨石堵心,悶得她喘不上氣。
可是,吟香哥哥怎么辦?
她抬眼偷覷他,要當面告別嗎?
那樣,他一定會陪著自己去,而這件事,她只想自己解決。
那么只能不辭而別了。
可是他的傷怎么辦?
雖然不重,但也需要有人幫他換藥才行啊。
嗯……對了!
只要托主人家?guī)兔φ樟?,不就好了?p> 她忽地覺得自己還是蠻聰明的,不由暗自竊喜,當下主意已定,她輕喚一聲:“吟香哥哥?!?p> 梅吟香不答,她不放心地又喚了聲,他仍是不應。
嵐兮這才安下心來,想是今日累極,又有傷在身,他才睡得這般沉。
她伸手輕輕拿住他環(huán)住自己的手臂,悄然抬起,又慢慢放落床面。
不知是否錯覺,那交扣的手指似乎在收緊。
她一怔,不禁屏息不動,隔了好一會兒,見他沒有其他動靜,這才暗吁一口氣,費了番周折,才在不驚醒他的情況下,將十指分開。
“吟香哥哥。”
她悄聲道:“我現(xiàn)在不能和你一起回去,有些事我放心不下,須得去弄個明白,待事情過后,我會馬上回家的?!?p> 她鉆出被窩,輕巧地翻身落地,伏在床邊,凝視著熟睡中的梅吟香,又道:“還有,搗好的藥都放在桌上了,等明日你醒了,拜托主人家?guī)湍銚Q藥,每隔三個時辰換一次,再敷兩回便無礙了?!?p> 梅吟香睡得正沉,自然沒法回答她。
嵐兮輕輕敲了下自己的腦袋,嘲笑自己傻氣,對著個睡著的人,說再多,不也是白搭嗎?
還不如留張字條,來得干脆。
可是,這里哪兒來的筆墨紙硯?
哎!
算了算了,哪兒那么多事,吟香哥哥又不是傻子,他自會明白的。
“吟香哥哥,那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她留下這句輕淺的告別,為他掖了掖被角,便躡手躡腳地溜出房間。
不久,一聲馬嘶,蹄聲翻飛,漸漸遠去,他的馬除了他,也只有她,才使喚得動。
梅吟香緩緩睜眼,寂然握拳,指腹慢慢摩挲著掌心,那里,尚殘留著她的余溫。
嵐嵐,因為我傷得不夠重,所以,才留不下你嗎?
呵!到頭來,你還是選擇了別人,舍棄了我。
夜靜靜地流淌著,他一動不動,長睫低垂,默然良久。
倏爾,眸里暗光流過,他的唇角勾出一抹森冷:“即墨云,嵐嵐的心,不是你能要得起的?!?p> ×××××××××××××××××××××××××××××××××××××××
長沙城外,一片靜寂,嵐兮翻身下馬,輕輕拍了拍馬頭,對它道:“西風烈,回去找吟香哥哥吧,謝謝你送我一程?!?p> 馬兒一聲嘶鳴,躍騰幾下,似在向她示意,接著放飛四蹄,奔馳而去。
頃刻,便融入夜色,再也瞧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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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另一頭,即墨云坐上馬車來到秦府,阮鳳英與郝正義下馬,叩響門環(huán),守門的見得主人回來,連忙大開朱門。
兩人下車后,秦長衛(wèi)屏退阮郝二人,親自為即墨云引路,仆從們見得主人對這位公子如此禮遇,都不敢怠慢。
兩人剛繞過照壁,一名仆從小跑而來,附在秦長衛(wèi)耳邊小聲道:“爺……”
秦長衛(wèi)頗為為難地皺了皺眉,看了即墨云一眼:“這……”
即墨云道:“秦爺請自便?!?p> 秦長衛(wèi)笑了笑,拱手道:“多謝公子體諒,來人啊,迎貴客去落霞水榭?!?p> 早有仆從上前,恭請即墨云,秦長衛(wèi)又客套了幾句才匆匆離開。
即墨云隨著那仆從三進五出,穿過幾道回廊,經(jīng)蓮池,走在池中石徑上。
蓮池盡頭,有處樓閣,牌匾上題著“落霞水榭”四字。
時值仲秋,滿池蓮花皆已開敗,蓮葉方枯,微風拂過,相互搖曳摩擦,發(fā)出沙沙的響聲。
水榭附近,三五個仆婢來來往往,腳步錯雜。
他忽地停步,一雙墨眸變得幽深,那仆從奇怪地問道:“公子怎么了?”
“嗤嗤嗤……”
幾欲不可聞的輕響,接二連三地逼近自己,憑他的經(jīng)驗,自然聽得出,這是暗器破空之音。
聽音辨位,來自四面八方,聞音之輕重緩急,便知不是同種暗器。
究其原因,并非因為出手之人不同,而恰恰是同人同時所發(fā),只因出手力道一致,才造成不同種類的暗器,先后次序不同。
這種暗器功夫并不常見,對方定是名滿江湖的暗器高手,在他的印象里,徐典曾經(jīng)提到過這么一個人。
他這番思考只在瞬息之間,念頭剛閃過,暗器的青光便已在眼前閃爍。
那仆從此刻才看見,嚇得面如土色,腿一軟,癱坐在石徑上發(fā)抖。
其實,他也不用擔心,這些暗器雖多,雖雜,雖快,但出手之人,顯然很珍惜自己的暗器,舍不得分一枚,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青芒耀目,只向即墨云一人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