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掘墓者:黑色的呼吸
掘墓者用他不太靈光的腦子想了想,在從希隆古堡折回后,決定給這位酒館老板的兒子十枚銀幣。
僅僅是以工作量來說,年輕人的勞工價值不了這么多錢,掘墓者的想法比金錢實際,他太老了,確實也需要個合作伙伴了,他認為,用多出來的九枚銀幣更會發(fā)揮出價值,萬軍對壘時,多九個人毫無意義,但是對生意慘淡的酒館經(jīng)營者,九枚銀幣說不能買下青年的未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買下哀城的未來。
銀幣在青年手中比星星還耀眼——早知道干這行這么賺錢,他老早就不用這么勞累了。
掘墓者捏住了被金錢吸引的年輕人,就在握手的那一下就吸走了他的青春活力,青年像一顆逢春的樹突然枯萎一樣萎縮起來。
“年輕人,你叫什么名字?!?p> 年輕人感覺,這是死神來索命時的例行詢問,他一半的靈魂都在身軀之外,看見了被拷問的自己。
“索爾。”年輕人回答。
“索爾,我記住你了?!?p> 索爾在心中快速的說了一這句話:你真是仁慈的死神,把我的命都捏在了手中,卻還在讓我茍活。
“索爾,我希望我們能繼續(xù)合作。”
索爾表示肯定的吭了吭聲,同意這個要求的原因不是金錢的力量占了上風(fēng),而是在索爾年輕的肩膀上,金錢和恐懼一齊加重了砝碼。
他卸不掉,擺不脫,有些類似父親苦心經(jīng)營的忘憂酒館,成了不得不肩負的重量,明叫生存的重量。
“索爾?!本蚰拐叩氖终拼植诙辛?,“我擔(dān)心你不明白我的意思?!?p> “我——”索爾開口了,“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p> 嵌住索爾的力道又大了些,掘墓者在折磨索爾的骨節(jié)。
疼痛在對索爾說話,“你說說看,說說看你明白了什么,說錯了我就捏碎你?!?p> “我想,你的意思是,我們是合作伙伴,只有合作時,我才能掘墓?!?p> 掘墓者松開了手。
“你看見了。”
“看見了?!?p> “所以,之前說沒看見是在撒謊。”掘墓者問。
“哀城的人沒有人不說謊。”
掘墓者看著夜晚——一個哀城的人,聲稱哀城的人都會說謊——我該相信哪一句話?
“你為什么要承認?”
“我希望能——”索爾咽了口口水,“和你加強合作。所以,必須坦誠相待?!?p> 掘墓者在等待索爾繼續(xù)說下去。
“你在時,我?guī)妥畲蟮拿?,干最冒險的活計,做最勞累的事;你不在時,我就是忘憂酒館的服務(wù)員。給我多少酬勞都隨你定。還有,我絕對不會對任何一個人說這個事情?!?p> “如果你說了呢?”
“那你就可以掘我的墓?!?p> “我不喜歡給自己添麻煩。如果其他人知道,你甚至不會再有墓。”掘墓者松開了嵌住索爾的手。
“成交。”
“我不是和你談交易。”
“職業(yè)病嘛?!?p> “狗屎職業(yè)病。”掘墓者鼻子哼出了黑起,被索爾黑色的幽默逗笑。
“我的意思你基本都說對了?!本蚰拐甙洋H子的韁繩遞給了索爾。
“那錯的那部分呢?”
驢車開始下山,比上山時的速度慢了好多。
掘墓者用皮鞭敲了敲額頭,“沒有錯的部分,但是有遺落。”
“我很想繼續(xù)合作?!彼鳡栐谖藥状罂跊鰵庵蠡謴?fù)了點點勇氣,“我不愿意因為遺漏,錯失機會?!?p> 夜里刮起的寒風(fēng)像掘墓者黑色的呼吸。
“你可以獨自來這,可以獨自掘墓,在該你來的時候,你自然而然會來的?!憋L(fēng)中還有沒有說完的話,“嗯——我想了想,其實這件事說與不說,都是取決于你。你也可以說出這件事,告訴任何一個你想告訴的人,關(guān)于逝者可以賺錢的事情。”
索爾聽得背脊發(fā)涼,感覺寒風(fēng)帶走的,不僅是他的體溫,還有他的壽命。
索爾突然間就成熟了,索爾突然間就老了,索爾趕著車,把銀幣放進口袋,現(xiàn)在恐懼反而在其次,自以為老了很多的索爾去林場買了些柴——但愿護林人加岳沒有睡,他疲憊的眼睛看起來隨時都在睡——更像是隨時都會死。
索爾被風(fēng)吹偏了頭,他回頭看向車尾,掘墓者不在了,掘墓者化為呼嘯的黑風(fēng),無處在,無處不在。
掘墓者在廢棄的教堂這座禱告。
這個教堂是他在掘墓時發(fā)現(xiàn)的,那時,他還不是尸體販賣者,是個受人尊敬的美德官。
入職不久的他只能挖掘平民的墓,偷盜一些不算昂貴,也絕對不廉價的陪葬品。
在某個家庭中有人離世時,他會在第一時間到達事發(fā)現(xiàn)場,這是他的職責(zé),美德官需要在有親人離世的家中呆上七天,進行嚴密的監(jiān)視,確保每個家屬臉上都掛著哀凄的表情,同時還要確保每個路人在路過這家時都保持緘默,并且還要垂頭閉目。
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地下的教堂時,美德官正挖掘著戀人的墳?zāi)?,他打破了美德們定下的?guī)定,他的戀人出生名門,不該由他挖掘。
可是他太知道美德長們的習(xí)性,他不愿意這群盯著美德的蛆蟲滿口污言穢語的來對沉睡的戀人指指點點。
美德不愿意承認,當(dāng)棺材打開后,這股惡臭來自戀人。
惡臭和思念一樣濃烈。他想和她一起躺進去,他確定這樣躺了進去,自己就能安眠。
躺在墓穴中,他感覺到疼痛且逐漸緊迫的壓力,在等待死亡的時間中,他清晰的回憶起了出生時的擠壓感,唯一不同的是,當(dāng)初的他急迫著出生,現(xiàn)在他急迫的想死。
他甚至感到,現(xiàn)在擠壓他的,是蜘蛛的一圈圈蛛絲,它層層緊密的纏繞著,并攏了他的腿,擺正了他的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蛛絲成了他的裹尸布。
掘墓者?
美德官?
此刻他為活死人更為恰當(dāng),當(dāng)墓土在他背后塌落,在他面前填充,他甚至沒有感到自己在墜落,但他能感覺到的是,一根若有似無的絲從天際垂下,毫無阻攔的穿過土層,細微又牢固的連接著他。
因為這根絲,活死人沒有墜亡,他被平穩(wěn)的放在地上。
他同時看見了地獄和天堂。
緊緊束縛住他的絲開始收回,他有了些力氣,掘墓者在墓土下站了起來。
螢火,藍色的螢火,兩朵,在他腳下綻放。
他平靜的看著,像是看著自己的淚。
藍色的淚之火,兩朵,兩朵,又是兩朵,一排排的綻放,中間余留的黑暗是等待他踏上的路。
他走了上去。
他停在雕塑前,是個女人的雕塑,八只手優(yōu)雅的舉著,一只腳懸空踩著空氣。
雕像其實沒有雕琢面孔,他看到的是戀人的模樣,他摸著懸空的那只腳,仿佛聞到了戀人的氣息。
活死人蜷縮在一起,塞進雕塑懸空的腳下。
“你知道這是哪里嗎?”戀人問他。
“有你陪伴的地獄?!?p> “你知道我在哪里嗎?”
“地獄?!?p> “不,我在哀王的哀凄中?!?
饑餓藝術(shù)家
最近經(jīng)濟挺窘迫的,白天晚上各找了一份工作,匆匆寫完,匆匆發(fā),有錯之后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