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華前腳剛走,后廚小院就來了客人。
來人慈眉善目,手中提了個小竹籃,一臉擔憂的敲開了伙房的門。
鳳允打開門來,有些驚訝:“夏嬤嬤?”
“鳳丫頭,白日可嚇壞了吧?”夏嬤嬤苦笑,拉住鳳允便朝內(nèi)走,一起到爐灶邊的長凳上坐下。
“我聽王一那小子說,月云將害死張管事一事栽贓于你,可當真是嚇壞了。”她此刻想起來還有些心慌,要不是王一那小子跌跌撞撞的跑,撞到出來散步的老夫人,被老夫人數(shù)落一番又追問他因何那般冒冒失失,恐怕她到最后還不知道鳳允被卷入這駭人的事里。
王一?福華扮作的護院?他才不是什么王一呢!
“嬤嬤,我沒事,讓您憂心了?!兵P允在心中對那人冷哼一聲,便拍了拍夏嬤嬤的手,這老婦人倒是膽小…鳳允忍不住翹起唇角,日后恐怕要更小心些,不能再讓這把年紀的夏嬤嬤擔驚受怕才是。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夏嬤嬤連連說了兩遍,仿佛鳳允現(xiàn)在還好端端的,便比什么都好。
她三月前告假回了趟老家,那里是百鬼峰腳下的小村子,離人人避之不及的亂葬崗距離不過五里地,在回去的路上,老遠就見到步履不穩(wěn)的鳳允,歪歪斜斜的從哪亂葬崗中走出來。
若非當時光天化日,她怕是要把鳳允當做是索命冤魂了。
剛好自己搭的馬車還有空余,又見鳳允有氣無力,滿面是血,心下不忍便帶她回了村子。
說也奇怪,她臉上雖有血跡,卻不見傷口。就在村口的小溪清洗一番,便干干凈凈,臉上那些怕人的傷疤,看著也像是陳年舊傷。
不論問她什么她都只是搖頭,但問她名字,她便答了二字:鳳允。
夏嬤嬤想著,許是姑娘有何難言之隱,便不再多問。
想到自家老屋里也沒個人照看,就擅自做主帶她回了念府,向老夫人討了個人情,給她安排了差事。
只要有個差事,便有飯吃;有飯吃,人才能好好活著。
還好,鳳允適應(yīng)得極快,話雖不多,但手腳麻利勤快,好賴也算是在這念府里安定下來。
可誰知這只會悶頭干事的傻丫頭,會被人栽贓殺人,可把她急壞了。
好在老天有眼,沒讓那有心人得逞了。
“月云那丫頭……哎!你也莫要怪她,她小時候也是可憐,被人欺負了也不敢說,便做了那般糊涂事?!毕膵邒邍@氣,只道是造化弄人:“如今她人也沒了,你也忘了罷?!?p> 鳳允安靜的聽著,又安靜的點點頭,此刻,她亦說不出什么。
“不說這些,來,嬤嬤給你拿了糕餅,你藏著吃,這是嬤嬤給你壓驚的?!毕膵邒咝ζ饋?,眼睛瞇成一條縫,陷在皺紋里。鳳允覺得,這樣很好看,便也跟著笑。
不知為何,她此刻只想深深的,將這張滿是褶皺的臉,這和藹的笑,印在腦中,記在心上。
夜里的丑時,鄔橋縣請來的兩個衙役便隨老劉頭趕到了府上。
只是一路舟車勞頓,老劉頭給他們安排了客廂,二人一覺便睡到晌午,這才去見了念老爺。
念老爺只說是行兇之人是府中丫鬟,已就地杖斃,勞煩二位不辭辛苦趕來相幫,十分大方的每人送了五十兩紋銀,又道會遣馬車將二人送回。
拿了錢的二人自然識趣兒,也未怪罪念老爺這般讓人來回折騰,十分干脆便乘上馬車走了。
隨后念老爺?shù)木烁敢脖徽埩诉^來,從大門前便哭到了靈堂,鳳允遠在后廚都能聽到那一聲高過一聲的哭嚎,心中卻毫無起伏。
張管事落得如此下場,大多也是咎由自取,被他害了的小廝丫鬟光是聽別人說的,也有一個巴掌這么多了。
她瞥眼看了看一旁分菜的阿福,自知道月云死了,他整個人都好似枯竭了。
也是可憐他屬意月云多年,最后卻落得如此下場。
“小姐的藥熬好了么?”小丫鬟嬌滴滴的推了推阿福,臉上帶著沾沾自得,月云死了,她便升為小姐的隨侍丫鬟,這月錢都比從前多了幾個銅板。
阿福沒答話,依舊低著頭朝大桌上指了指,小丫鬟‘哼’了一聲,便自顧自的端了藥碗離開伙房。
鳳允目不斜視繼續(xù)摘菜,對阿福,她也多了幾分愧疚。
月云終歸是已經(jīng)死了。
‘咔嚓’一聲,她將手中的大蔥掰成了兩半,扔到盆里。
時至傍晚,出事了。
當她又重新跪在地上的時候,她并沒有太驚訝。
依然是念老爺一家居高臨下站在她面前,依然是一群看熱鬧看笑話的人圍著她。
“我就說你不是個好東西!”戚總管看著從她放在伙房大桌下,被褥中搜出的玉鳳花簪,氣的發(fā)抖:“竟敢偷盜夫人的簪子!”
鳳允冷冷看著地上那只程亮的玉簪,什么也沒說,也懶得再說什么,有人打定主意要對付她,她沒有證據(jù)反駁什么。
夏嬤嬤慌慌張張擠進人群,眼眶泛紅的看著她,無話。
“這回我看你還有什么借口!”念夫人冷聲呵斥,鳳允置若罔聞,只看了看夏嬤嬤,語氣毫無起伏的對她說了句:嬤嬤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
“不會有事?”念夫人上前便狠狠在她臉上扇了一耳光:“做這偷雞摸狗之事,還妄想不會有事?!”
“來人,給我打!往死里打!”念夫人吼叫著,指揮著幾個男子上前便以手中棍棒用力打在鳳允身上。
她死咬住牙,一聲不響。
夏嬤嬤沖了出來,一頭跪倒在念夫人身前:“夫人!老奴求您了,讓他們別打了!鳳丫頭的人老奴清楚,她不會偷東西的!”
念夫人俯視著她,趾高氣揚冷笑:“夏嬤嬤,您在念府這么多年,我自是敬你的,你帶回這來路不明的丑奴,我亦沒說什么,如今證據(jù)確鑿,你還要偏袒,我可心寒得很吶!”
身后一聲聲悶響,令人心顫,夏嬤嬤終于是忍不住落下淚來,不住的給念夫人磕頭:“求您了夫人!放過她吧!要打您就打老奴,都是老奴的錯啊!”
她就不該將她帶進這念府來受罪。
“行了!”念老爺不耐煩的呵斥,又對旁人吩咐:“快將嬤嬤送回去,老夫人還昏迷著,不好好伺候,跑到這兒瞎搗亂!”
若不是看在這老東西這么些年對老夫人伺候得好,他定要連她一起打!
有人上前抓住了夏嬤嬤,將她自夫人腳下拉開,不料她突然用力掙脫跑到鳳允身前便將人抱進懷里,落下的棍棒來不及收回,不偏不倚打在了她手臂上。
她身子顫了一下,鳳允瞳孔驟縮,她知道那很疼。
可她被人制住了雙手,無法推開她。
鳳允想開口讓嬤嬤松開她,身體被打的痛楚令她不敢張口,她怕自一開口,就會疼出聲來。
好在方才那幾個沒拉住嬤嬤的人又急忙上前用力將她拉開了,鳳允才松了口氣。
“丫頭,是嬤嬤對不住你!”夏嬤嬤被人架著往人群外走,回頭哭喊:“是嬤嬤對不住你!”
鳳允最后看了她一眼,用盡力氣搖了搖腦袋。
接連而下的棍棒,她沒撐太久,很快便倒在地上,沒了動靜。
在睡過去之前,她想著自己身上的骨頭到底是斷了,還是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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