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退出房間,林澤在門外站的筆直,親自送安和出門。
安和側眸,瞥見老宅院子里種的海棠,這個時段早已經(jīng)過了花期,枯萎了些許,頹唐多了,從前她或許不明白,傅錦言這樣一個性子冷淡的人為什么會種一院子的海棠,如今算是明了。
人不在身邊,看著花,心里也算是一種慰問。
林澤見安和望著海棠出奇,笑中一晃而過的促狹“安小姐,喜歡那片海棠嗎?”
“不喜歡。”安和幾乎沒有猶豫,她收回癡滯的目光,回望林澤,明亮的眼睛仿若星空“我想喜歡那片海棠的人一定是極其溫柔體貼的。”
林澤有片刻的詫異“您還是那么明事理?!?p> “或許是吧?!卑埠臀⑽⑻ы舫堑奶炝镣炅?,白的出奇,她喃喃道“總要有一個人是清醒的。”
“太過清醒反而傷己?!绷譂呻y得有一點寬慰的語態(tài)。
安和聞言,莞爾一笑“林叔還記得八年前的郁城的夜嗎?”
身旁的人幾乎是下意識笑容僵滯,狹長的目光抬高對上她冷冽的眸底,有一時的寒顫,又聽見她輕聲道“好像從那時起,郁城就失去了星河璀璨的資格?!?p> 林澤無言,眸光沉甸甸的,裝載了太多情緒。
安和沒有了繼續(xù)下去的念頭,她朝前一步,已然退出了老宅的邊界,她回頭,笑的端正“林叔,您回吧,送到這里就行了。”
而后,她拉開車門,細瘦的腰肢彎下,進入車內,消失在柏油路的盡頭。
林澤在原地吸了口氣,安和纖瘦的身影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她最后的話亮起了他腦海里的畫面。
就如安和所說的,八年前,郁城的天空是有星星的,他親自把她送到宗盛酒店門前,那時二十歲的安和笑的純粹,有著那個年齡女孩共有的秀氣迷人,他一路送她,最后她沖他揮揮手,咧嘴道“林叔,就送到這兒吧,您回去吧?!?p> 三十歲出頭的男人在那一刻紅了眼眶。
望著女孩兒雀躍的步伐,望著她笑靨如花的臉頰,望著她一步一步走向深淵。
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傅老的決定,可是那一刻卻很想拉回安和,想叫住安和,想說“那是地獄,你知道嗎?”
安和,你知道嗎?那是地獄!
……
同一時段,法國巴黎郊外小洋房,陽光垂進干凈透徹的房間,女人一手拿著拖把,一手摸了摸額頭上的細汗,巴掌大的瓜子臉有些疲意,但不減絲毫風華,驚艷的氣度由柔軟的身段緩緩波散,眼眸清亮,細看下,卻是沉淀著愁云。
樓下有人喚她,她小跑出房間,在欄桿處望著下面的人,聲音清潤,如山澗流水,動人悅耳,說著流利的法語“吳姨,有什么事嗎?”
叫她女人是保姆吳姨,法國人,見她在打掃衛(wèi)生,責怪道“太太,都說了這些事交給我做就行了?!?p> “沒事的?!彼Φ?,精致玲瓏的容顏驚艷了時光“反正我也沒事做?!?p> 吳姨無奈的搖搖頭。
打從她進這家開始,就喜歡上這個叫做余安中國女人,性情溫柔,不膩不造,很直爽,而且相貌端正,一看就是從小接受良好教育長大的大家閨秀,唯一的缺點……
吳姨想到了什么,搖了搖頭,她是知道這種事情她一個外人是沒資格管的,不過,她還是間接的問道“太太,您聽說了嗎?隔壁的太太生孩了?!?p> 驀地,余安眼眸沉了下來,她怎么會聽不出吳姨話中的意思,她撇了眼平坦的小腹,這些年她一直在吃避孕藥,斯博也是知道的,雖然他心里不舒服,但因著不忍心責怪她,也就縱容著她,可她是看見了斯博對別人孩子的疼愛,知道斯博心里是希望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孩子。
吳姨見余安不說話,一下急了“太太,是我說錯了什么話嗎?”
余安回過神,淡淡一笑“沒,這是好事。”
“那就好?!眳且趟闪丝跉猓皇敲佳坶g難掩惋惜“您休息一會兒吧,我給您泡了紅茶?!?p> “嗯?!庇喟矒P唇,放下了手中的拖把,噔噔下樓。
餐桌上擺放的花瓶中插的花是海棠,有些枯萎了,她抿嘴,有些傷感道“要是能一直花開不敗就好了?!?p> 吳姨端著紅茶走上來,打趣道“太太可以買那種塑料花,不會枯萎。”
余安笑了笑,接過紅茶,溫度剛剛好,溫溫和和的,誠如她這個人一般,她抿了下紅茶,不說話,望著枯萎的海棠出神。
吳姨見她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雖然早就已經(jīng)習以為常,不過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這個過來人,怎么會看不出,眼前這個看起來溫順和氣的女人滿懷心事,又或許,心里住進了一個不亡人。
直到吳姨轉身去做別的事情了,余安還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她看海棠的眼神不像是看一朵花,而是像一個人,一個可望不可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