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者自然是久河。
而跟著他一起來的這個小姑娘自然是洛霧霧。
久河的臉上平淡的像是深井之中的水波，他面對著這個算命先生的問話，看著這個算命先生的眼睛，本來應(yīng)該驚慌的臉上此時卻寫滿了平靜。
他沒有轉(zhuǎn)移目光，只是淡淡的說道，“我不敢挑釁先生。”
算命先生說道，“你的鑄劍水平雖然是這大陸上最為頂尖的，但是境界實力卻是差的很遠?！?p> 久河依舊平靜說著，“世間的道有千百萬種，每一條走到盡頭都會有不一樣的風光，易水寒在劍道之上走到了盡頭，便是能入圣。我能在鑄劍這條路上走到盡頭，便是能制造出讓六大高手使用的兵器。魔君雖然可惡，但是他在魔這條路上走到了盡頭，也是能無敵于天下。”
他看著算命先生問道，“先生一生算盡天命，可曾在這一條路上走到過盡頭？”
算命先生摸索著手中的幢幡，再無搭話。
正在這時，旁邊的洛霧霧突然睜著眼睛問算命先生說道，“你能治的了我的病嗎？”
算命先生長嘆了一口氣，“最后一塊星隕石已經(jīng)在十幾年前被大秦最后的皇子用了，這世間再無星隕石?！?p> 洛霧霧再次問道，“你也信命對嗎？”
算命先生晃了晃手中的幢幡，他正色說道，“我靠著的便是算命賺錢，你讓我如何不信命？”
洛霧霧認真說道，“可是洛寧哥哥不信命。”
算命先生再次說道，“可是他終究有一天會信的?！?p> 久河突然插嘴說道，“沒有星隕石，但是你卻有辦法對嗎？”
算命先生怒道，“我能有什么辦法？星隕閣的秘籍已經(jīng)失傳?！?p> 久河說道，“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
算命先生忽然低頭不語。
久河冷笑說道，“你是因為心中愧疚，這才一直在這里守著這馬嵬關(guān)，才幫助洛寧離開。”
算命先生看著久河的飄灑的胡須，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下顎不知道何時也蓄起了胡子。
久河繼續(xù)說道，“當年你以天命為由，不出面幫易水寒，這便是你愧疚的理由，對嗎？”
算命先生剛才的氣勢全無，握著幢幡的手忽然開始顫抖了起來，然后連著地上的土磚一起抖了起來，最后整個房子竟然都是抖動了起來。
屋子之中的人以為地震了，紛紛跑了出去避難，但是跑了一程，卻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什么事情，于是他們又紛紛走了回來。
但是唯獨久河和洛霧霧沒有動。
久河平靜說道，“洛寧去找星隕閣了，他遲早會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而這座關(guān)城……”
他的目光之中透出了一種深深的滄桑之感，然后化作了一聲無奈的嘆息，他的眼中忽然全是敬佩，然后望著這個算命先生。
“你護的了他一時，可能護的了他一世？”
算命先生默默答道，“我愿盡力?！?p> 久河聲色俱厲，“你何以因為兒女情長誤了天下蒼生？”
算命先生喝道，“我已經(jīng)對不起易水寒！”
久河的眼中忽然就有了無限的悲哀之色，他望著外面漸寒的秋，再次嘆息說道，“你知道我之前很喜歡我那徒弟？”
算命先生微怔問道，“槍林葉青？”
久河緩緩說道，“正是。”
算命先生又問道，“預(yù)言之子之一？”
久河又點了點頭。
算命先生聲色突然變得有些寒冷，他問久河說道，“他現(xiàn)在人呢？”
久河慢悠悠的說道，“他選了一條不一樣的道路?！?p> “有多不一樣？”
“不是光明正大的路，便是雜草叢生陰暗無比的小路?！?p> 旁邊的店小二走了過來，然后端著那盤西紅柿雞蛋和一只燒的外焦里嫩的雞，他把兩盤菜放到了桌子上，又從身后拿來了一壇黃酒，然后便是退了下去。
算命先生的臉色突然變化了起來，因為他仿佛聽見了自己這輩子聽過的最為難以置信的消息。
不過這臉色的變化僅僅是瞬間，他就再次恢復(fù)了平靜。
他甚至已經(jīng)猜到了久河要說什么，可是他依舊不想給洛霧霧治病，因為星隕石，星落便是就要有一個人的性命祭天。
這個人的性命，卻正是施術(shù)者的性命。
算命先生斷然不會為了一個小女孩送了自己的命。
算命先生平穩(wěn)說道，“我信天命，我這一輩子只信天命，你們現(xiàn)在干的事情，便是逆天命而行，所以我不會幫你們？”
久河冷笑問道，“魔君想要天下，這是天命？”
算命先生說道，“我經(jīng)常算卦，我只是按著卦象辦事?！?p> 久河再次嘲諷，“說到底還是因為不敢？”
算命先生伸出筷子，在那一盤西紅柿雞蛋之中挑出了一塊雞蛋放入了嘴里，拒絕了片刻，然后皺了下眉毛，他說道，“這菜咸了，卻是無法重新做了?！?p> ……
“你不肯出山？”
“不肯?！?p> 算命先生最后答道，然后臉色便是如那黃沙一樣，再無陰晴。
久河忽然笑了，因為他似乎早就料到了算命先生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當年易水寒請他幫助天下蒼生，他都沒有選擇出手，直到易水寒為了玄天神鐵失蹤，他也都一直沒有露面。
但是他還是極為平靜的說出了那句已經(jīng)到了嘴邊的話。
他說道，“葉青入魔了。”
……
……
秋色漸漸的裹著那肆意的風沙吹得屋里屋外的人東倒西歪。
桌子上的西紅柿雞蛋冒著淡淡的熱氣，時不時會裹進去一粒沙子。
洛霧霧手中拿著筷子，看著那兩個極為新鮮的西紅柿炒出來的雞蛋，又看著旁邊的那只燒雞。
還有一壇聞著極為清冽的黃酒。
她沒有伸手去拿酒，只是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了一小瓶混著凝血丹粉末的氣虛液喝著。
算命先生聲音有了些波瀾，“小姑娘，氣虛液不是這么喝的。”
洛霧霧沒有理會他，他只是轉(zhuǎn)頭看著久河，看著他那張因為操勞有些蒼老的臉，然后往他面前的碗里夾了一塊西紅柿。
洛寧便是喜歡吃西紅柿，每次炒出來的西紅柿雞蛋，都是她吃雞蛋。
她低頭問道，“師兄會成功嗎？”
久河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的腮鼓了起來，從桌子上拿起了那壇黃酒，揚起頭來抱著壇子喝了一口。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