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
煙雨客棧的客房中,茶白一身橙衣,梳雙刀髻,耳邊兩縷青絲繞指,亭亭玉立。
為什么說不欲引人注意,而明知道紅菊布置橙衣之算計,茶白仍是穿了這件衣裳,是因為……云地的一切暗系服飾都不見了。
茶白道:“紅菊,我的那件藏青色衣裳呢?”
紅菊淡淡道:“女人善變,裝扮衣著猶豫不決,大費周章,吾擔(dān)心汝沾染此惡習(xí),預(yù)先處理了?!?p> 茶白:“……”
紅菊道:“怎么了?”
茶白道:“我好像忘記了什么?”
紅菊道:“是什么?”
茶白道:“解無傷沒來?!?p> 紅菊:“……”
“這個汝無需關(guān)注,他會活的比你還久?!?p> 茶白攤手:“但愿如此。”
“我們走吧?!?p> 房門關(guān)上,茶白下樓,一小二打扮之人,手中拿著花等候,她本欲避開走過,那人卻攔住了去路。
茶白道:“請問你找我有事嗎?”
小二把手中的菡萏遞給她,“送你的,感謝你上次的出手相助。”
茶白沒接過:“你不用如此客氣,于我不過是舉手之勞?!?p> 眼見小二仍是堅持,茶白道:“這個時節(jié)還有這么好看的荷花,真是難得,不過送花時機已過,況且你……”
小二認(rèn)真道:“請茶白姑娘務(wù)必收下?!?p> 事不過三,此人不帶惡意,茶白再推脫無非是給人難堪,于是無奈收下,“多謝你?!?p> 小二微躬身行禮,快步離開了。
茶白只好雙手輕握著菡萏,去往風(fēng)飄寺。
掌柜的把一切收入眼底,在那小二經(jīng)過時,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膽大不怕拒絕啊。”
小二微微一笑,映在清秀的臉龐上,掌柜的不由嘆一聲,年輕真好。
煙雨客棧,豪華闊大,按理說,掌柜的不會經(jīng)常在柜臺周圍,雖說產(chǎn)業(yè)是公孫云紫的,也不需要如此敬業(yè),他卻親來親往,有些驚奇。
街市上,紅燈籠高掛,人們的喧囂沸騰不弱于白晝?;ü俟即舜问盏交ǘ涞谝幻?,墨凋公子。
當(dāng)花官詢問墨凋,欲與何人共度一晚時,在場知情眾人皆猜想是否闕茶白。
墨凋伸手一指道:“風(fēng)夜公子,不介意吧。”
頓時周遭鴉雀無聲,真是出人意外的要求。
風(fēng)夜孤決淡定點頭:“當(dāng)然?!?p> 公孫云紫、洛鳳卿:“……”
丹蹤、紅杉、久銘:“……”
司徒越、楊文兮對視一眼:“……”
花官:“……咳咳,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定了?!?p> 人群中一陣唏噓聲,飽含失落,大家都在想第一名花冠會挑什么樣的美人,沒想到是二皇子殿下。
紅菊看著茶白道:“你似乎很開心。”
茶白停住腳步道:“當(dāng)然,墨凋是第一,對方是風(fēng)夜孤決,兩個大男人有什么好談的,這樣我就可以去隔壁暫時把他借走一會兒了,紅線節(jié)也可以不用去了?!?p> 紅菊拉住茶白的衣領(lǐng)往前走,目的明確:“不行,紅線節(jié),汝必須去。”
茶白想了想,“難道是你想要去取紅線,好友一場的份上,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話是這么說,但是當(dāng)他們到達(dá)風(fēng)飄寺的時候,紅菊就說有事離開了。
留下茶白一個人站在掛滿紅線的樹下,一片凄涼。
茶白看了看緣樹,樹枝上懸掛著不同形狀編織的紅線,晚光下,倒是十分唯美浪漫。
樹下四名小僧,兩張桌子,每張桌子上有好幾個抽簽筒,抽簽筒里裝著許多枚四句字簽。很多俊男少女去排隊按照自己的心意抽取一支,而后解出上面詩句謎底依照指引,找到各自的紅線。字簽前兩句是說明紅線位置,后兩句則是相聚地點。
男子女子根據(jù)相同的形狀編織紅線進(jìn)行配對,若是互為異性即為有緣,反之,則為通道。結(jié)緣不是目的,只當(dāng)是一種趣事,不過顯然,大多數(shù)人并不這么想。
人們對于另一半,有著無限美好的遐想,不用擔(dān)心會重復(fù),人的智慧部分是相通的,舉辦活動的人編織了五百對紅線,重復(fù)只有一次,方便配對。
茶白看了看臉上帶著期待或害羞人們的臉龐,溫和地笑了笑,走開了。
公孫云紫看著茶白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而一直關(guān)注著他的久銘,淡定自若地越過他,和紅杉一起走到緣樹下……
洛鳳卿和風(fēng)夜孤決各拿著一支字簽,看了看,不一會兒就解開了。
風(fēng)夜孤決道:“卿兒,我們等會見了。”
洛鳳卿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手指止于唇前,“呵呵,或許我們拿到的不一樣,也未可知?!?p> 風(fēng)夜孤決不甚在意,“我命由我,人定勝天。”
洛鳳卿嘴角上揚,不愧是她看上的人,甚好!經(jīng)過上次看見茶白和風(fēng)夜?fàn)a萌在一起,她大概猜到了,為什么風(fēng)夜孤決突然盯上闕茶白了,加上今天某人的良好表現(xiàn),洛鳳卿決定,這事翻篇了。
“那我們就再會吧。”洛鳳卿搖了搖手中的字簽,飄然離開。
“好?!憋L(fēng)夜孤決輕笑,朝另一邊走去。
丹蹤拿了一支字簽,皺了皺眉,心里嘆氣,如果不是家主命令,他才不干這種麻煩事。
墨凋雖然邀請了風(fēng)夜孤決秉燭夜談,風(fēng)夜孤決也答應(yīng)了,但壓軸的紅線自然是不能錯過的。
墨凋看著不為所動的公孫云紫道:“云兒,你不打算去取一支嗎?”
公孫云紫聳聳肩,“沒興趣。比起虛無縹緲的緣分,我更喜歡人為的邂逅?!?p> 也是,以他的才貌雙全,家世名聲,怕是只有真正隱居山林,不問世事者才不知曉。從一開始他的身份注定了,與他相識的皆是前因之輩。
公孫云紫道:“而且,我輸了比賽,就要向沒有紅線的女孩子表白,若是我抽了簽筒,豈不是變成了腳踏兩條船的敗類人渣了嗎?”
墨凋點頭:“有理。”
公孫云紫揶揄道:“你不打算去抽一支嗎?”
“正有此意?!蹦虺鋈艘饬系赝白呷?。
公孫云紫:“……”
“有點意思,不知道和你紅線配對的,是不是我想的那個?!?p> 風(fēng)飄寺一處小橋流水邊,月色朦朧,茶白立于橋上,俯瞰水里的倒影,喃喃道:“星星不是很顯眼。”
橋上時常有人經(jīng)過,女子也好,男子也好,都對茶白投去了奇怪的一眼,而后去尋紅線。
來風(fēng)飄寺的人太多,或京都住民或慕名而來,目的皆是紅線節(jié)。整個寺廟也就是這么大,要想找真正的清凈少有人煙之地,就只有房頂和佛陀金身供奉之殿了。
如果今夜是滿天星辰,茶白會考慮去房頂,沐浴星光,感嘆人生,或者討教禪語??上Р皇恰?p> 說起來寺廟應(yīng)是肅穆莊嚴(yán)清修之地,會同意在此地舉行紅線節(jié),主持想來是個妙人。有僧者慈悲佛像,又不避世人,胸懷寬廣。
茶白大概是覺得自己不找紅線,孤身一人有些吸引視線,看著沒什么動靜的水面也沒什么意思,于是開始四處走動,就當(dāng)是游覽寺廟好了。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大部分人尋到紅線配對的人,相邀著離開去別的地方小聚,人漸漸變少了。
“咯吱”“咯吱”
腳踩落葉的聲音,茶白聽著很是享受,不知何時,小路上變得安靜下來,有風(fēng)吹過,清掃的土地上,落地再添殘葉。
眼前不遠(yuǎn),一衣著天藍(lán)長袍的人影似乎背對著賞月。察覺到來人,他回過身,打招呼道:“原來是茶白姑娘,有禮?!?p> 茶白慢慢走過去,辨認(rèn)道:“公孫公子,是在賞月嗎?”
公孫云紫搖頭:“不是,夜觀天象,可惜今夜人眼可見,星子甚少?!?p> 原本茶白打算客套問一句,然后走開的,公孫云紫這一回句倒是引起她的興趣了。
茶白行至旁邊,平視他道:“想不到,你也喜歡看星星。我還以為有才之士,更喜歡頌月?!?p> 公孫云紫道:“家父甚喜星辰,我在身邊時,常聽他說這方面的事情,是以有興趣?!?p> “嗯?!?p> 一陣沉默之后,茶白欲言告辭之意。
公孫云紫看著茶白的衣裳道:“姑娘今日怎的穿了這件顏色的衣服,實在出乎我的意料?!?p> 茶白看著他道:“聽你的口語,似乎很了解我的樣子。”
公孫云紫道:“我掌握知息軒,此點不足見怪?!?p> 茶白淡淡道:“你在說謊?!?p> 公孫云紫一愣:“什么?”
茶白道:“闕茶白,不是一個能接受這么直白的人,你卻這么做了,難道知息軒沒有告訴你這點嗎?”
“這……”他確實是第一直覺猜測的。
茶白道:“說起來,今日公孫公子,怎么沒有穿橙色的衣裳,而是這件天藍(lán)色的呢?”
公孫云紫很快反應(yīng)道:“茶白姑娘又是從何得知此點?”
茶白不緊不慢道:“闕茶白久居王府,少有人知。公孫家主卻是天下聞名,喜好這點,廣為人知?!?p> 公孫云紫道:“你在撒謊。”
茶白點頭:“是?!?p> 沒錯,她要不是因為主線任務(wù),事關(guān)公孫云紫的生死,煩惱此點的解決方法,而去詳細(xì)看了資料,認(rèn)真來說茶白對他的喜好一點興趣都沒有。
公孫云紫有點招架不住:“……”這不按常理出牌啊,她不是應(yīng)該問自己怎么看出來的嗎?
公孫云紫眼睛躲避片刻后,恢復(fù)與茶白對視道:“嗯,你怎么沒有去抽簽?”
茶白不是糾結(jié)一點的人,順著話題淡淡道:“這個,我沒興趣?!?p> 公孫云紫道:“理由是什么?”
茶白反問道:“你不是也沒抽簽嗎?”
公孫云紫笑道:“姑娘真是個謹(jǐn)慎之人。我自然是有理由的,嚴(yán)于律己罷了?!?p> 氣氛似乎有所緩和,茶白道:“謹(jǐn)慎?你是想說我太不會聊天了是吧。和我說話,不用鉆研究字迂回曲折,一是我聽不懂,二是浪費時間。真話好的壞的我都能接受,這點不用顧忌?!?p> 既然對方說了理由,茶白亦是坦言,也不是不能說的理由,她淡淡道:“我不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緣分之說,就是這樣?!?p> 公孫云紫聽著似曾相識的語句,一時愣神,耳邊似乎響起茶白告辭的話,以及那句“但我信命,信因果。”
等他回過神,佳人已走遠(yuǎn)。公孫云紫嘆道:“真是矛盾的言論啊?!?p> 暗處,風(fēng)夜?fàn)a萌緩慢走出。
公孫云紫身形不動道:“等你許久,終于肯現(xiàn)身了嗎,風(fēng)夜?fàn)a萌?!?p> 風(fēng)夜?fàn)a萌簡潔道:“打一場。”
“可以。”公孫云紫不意外挑戰(zhàn)書,答應(yīng)了,“不過,我希望你能解答我的疑惑。”
也不是不意外,而是風(fēng)夜?fàn)a萌的戰(zhàn)意,讓他無法拒絕,亦不想拒絕?;蛟S有更深層的含義,一定要說的話,大概是一種直覺。
……你以為你是女人,還談什么直覺。
“三個,說?!?p> 公孫云紫:“你,是生是死?”
風(fēng)夜?fàn)a萌:“待議?!?p> 公孫云紫:“你和闕茶白是什么關(guān)系?”
風(fēng)夜?fàn)a萌:“沒有任何關(guān)系?!?p> 他沒撒謊,風(fēng)夜?fàn)a萌和這邊世界的闕茶白本來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guān)系,而且公孫云紫也沒說是哪個闕茶白。
公孫云紫:“……”風(fēng)夜?fàn)a萌不屑于撒謊,這點他相信,但要說茶白姑娘和風(fēng)夜?fàn)a萌沒有任何關(guān)系,公孫云紫不相信。
不過片刻,聰慧如公孫家主,已經(jīng)猜到是與茶白前后發(fā)生的改變有關(guān),繼續(xù)這個疑問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他問出了最后一個疑問:“你為何阻止我離開風(fēng)夜皇朝?”
風(fēng)夜?fàn)a萌道:“有用處?!?p> 公孫云紫低低地笑了,“風(fēng)夜大皇子,言語竟是如此的含蓄嗎?”
風(fēng)夜?fàn)a萌道:“吾只答應(yīng)了回答汝,汝能否得到滿意的答案,不在承諾其中?!?p> 公孫云紫點頭道:“有理?!?p> “你確定要在這里打?”
“是。”
公孫云紫沉默了一會兒道:“佛家之地,不允殺戮。”
風(fēng)夜?fàn)a萌不以為然:“死不了人。”
話已至此,公孫云紫道:“奉陪。”
掌握全部力量御鋒之劍的風(fēng)夜?fàn)a萌,態(tài)勢狂放,步踏之處摧枯拉朽,氣場驚人。公孫云紫亦是化現(xiàn)云英劍,優(yōu)雅不乏強勢,冷然以對。
四目相對,電光火石,無形之中,劍鳴鏗鏘,已是神識交手十?dāng)?shù)招。身形變換,交錯紛飛,雙劍交鋒的剎那白芒,不分伯仲。
二人交換身處位置,蓄勢待發(fā)。忽然跑出來一個人,風(fēng)夜?fàn)a萌身形一頓,公孫云紫眼見破綻,卻未趁人之危,按兵不動。
女子一襲黑紅相間衣裙,眉眼盡顯溫柔,容色上佳,看見風(fēng)夜?fàn)a萌,很是欣喜,朝他奔去喚道:“燼萌?!?p> “我就知道你還活著?!迸颖е难?,眼中含淚道。
風(fēng)夜?fàn)a萌收起御鋒,看這樣子架是打不了了,公孫云紫見狀了然,亦解除了備戰(zhàn)姿態(tài)。
公孫云紫溫文爾雅告辭道:“不打擾二位了。”他轉(zhuǎn)身離開,去看看小凋的紅線配對的怎么樣了。
風(fēng)夜?fàn)a萌低頭對女子道:“孔翎?!?p> 孔翎取出手帕擦了擦眼角道:“燼萌。”
風(fēng)夜?fàn)a萌道:“您怎么會在這?”
孔翎眨眨眼道:“燼萌,你不用以尊稱疏離,我大不了你幾歲?!?p> “幸好我今天來了,不然就遇不到你了。風(fēng)飄寺的主持果然是個高人,他說我會在這次紅線節(jié)實現(xiàn)夙愿,果然實現(xiàn)了?!笨吹贸鰜?,她打心底里高興。
戎幕的聲音此刻在風(fēng)夜?fàn)a萌的腦海中響起:“掃描成功,紅線,一對,找到了。”
“再會?!憋L(fēng)夜?fàn)a萌道出二字,憑空消失,在孔翎愣住及看不見的視野中,飛離。
“……燼萌?!?p> 宮中之人真心對風(fēng)夜?fàn)a萌好的不多,左孔翎是其中之一,是的,左孔翎即是左微晞的侄女。
左孔翎的心意他明白,也明確拒絕過了,她與闕茶白很相似,愛一個人,絕不放手。
這讓風(fēng)夜?fàn)a萌很是頭疼,當(dāng)然,在活著的時候。
茶白與一起住在煙雨客棧,算是相熟的眾人聚集處。
墨凋背靠著一棵樟樹,手中拿著紅線,未有配對,而茶白根本就沒拿字簽,堅定地朝他走去,目的與今日紅線節(jié)無關(guān),有關(guān)的是握手言和。
洛鳳卿與風(fēng)夜孤決的紅線并不配對,捏一把汗又慶幸的是,他們二人對應(yīng)的是同性拿到相同紅線,而對應(yīng)的人則是楊文兮和司徒越。
洛燚表示,與它無關(guān)。洛鳳卿堅持要看緣分如何,所以洛燚冷眼旁觀,并未采用金手指方式,錦上添花。
四人把字簽和紅線送回緣樹下的案桌上,由僧者回歸原位。
紅杉如愿以償?shù)嘏鋵Φ搅说ほ櫍上部少R!
公孫云紫點頭:“很不錯?!?p> 紅杉嫣然一笑百花傾,自然地拉住丹蹤的一邊胳膊。
丹蹤耳朵微紅:“……”
墨凋看著茶白走到跟前,注視著她,不開口。
幾人見狀面面相覷,公孫云紫挑起一縷發(fā)絲,頓下決定,當(dāng)即走到茶白和墨凋中間,他對著茶白伸手道:“茶白姑娘,我心悅于你?!?p> 看戲眾人:“……”
紅杉看了看臉色極差的久銘,無言:“……”這又唱的是哪一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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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辛止驪
我的天,征文比賽快截稿了。這文開頭才寫了一半不到……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書稿斷續(xù)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