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菊笑道:“單純啊。”
茶白道:“你,是在諷刺我嗎?”
紅菊道:“怎么說?!?p> 茶白淡笑道:“我的父親,是個毒舌。他說,如果別人說你單純,這是表面委婉的意思,實際含義,次委婉一些,就是老實,直白難聽的就是,愚蠢?!?p> 紅菊瞪大眼睛:“有理。不過吾這次,是真的在夸獎汝?!?p> 茶白手指抵著下頜,思考這句話的誠意。
“暫且信你一回?!?p> 紅菊負(fù)手于腰后,浮空飛行,“走吧。”
茶白道:“就這樣走,宋泛霞不得攔住我嗎?”
紅菊停在門外道:“方才不是還氣勢十足地自稱本王妃,干脆使用該權(quán)利大大方方離開?!?p> 茶白搖頭道:“不行。我們正大光明出府,回頭墨凋回來,宋泛霞一定要向他匯報的。我們偷偷離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然我叫無傷幫忙做什么,白費心思嗎?!?p> 紅菊上眼瞼微垂:“汝只是不想見墨凋吧。”
茶白點頭:“我對他,無話可說,面子上彼此過得去就行了。”
紅菊沉默了會兒道:“吾將絕妙輕功共享給汝。”
宋泛霞看著闕茶白送陳太醫(yī)離開王府,而后回了房間。
闕茶白的變化她看在眼里,由沉悶孤寂變得明朗寬容,以前的憂郁柔質(zhì),現(xiàn)在的氣度不凡。
而之前斥退自己所說求子之方,宋泛霞一時不知心緒如何。
王爺不想聽的醉酒那夜,闕茶白去過他的房間,她以為闕茶白得逞了。后來在幫助闕茶白穿衣時,那點鮮明的守宮砂卻是最好的反駁。
如此改變的闕茶白,王爺可會入眼,入心…
突然,一身黑衣蒙面頭戴同色斗笠之人閃現(xiàn),擋在出神的宋泛霞面前。
宋泛霞反應(yīng)慢一步,回神皺眉道:“無傷,你嚇到我了。”
無傷不言不語,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你……”
墨凋不在,那么能促使無傷行動的便只有——
闕茶白。
聰明如宋泛霞,一想即通,揮開無傷的阻擋,立時朝闕茶白的住房方向運使輕功而去。
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
無傷閃避躲開宋泛霞的揮勢,沒有再攔阻宋泛霞離開,抬眼所望,茶白已輕巧在房頂瓦礫和高墻穿梭。
似察覺到無傷帶有殺意的寒氣視線,茶白頓住腳步微笑朝他揮了揮手,無聲說了兩個字,而后敏捷地飛檐走壁離開了王府。
那兩個字的唇語是“多謝”,無傷殺意冷眸中閃過一絲笑意。
原來的闕茶白是不會武功的,他心知肚明?,F(xiàn)在的闕茶白變化不少,輕功卓絕,他無所謂。
他只是希望,這樣一個人,能夠活著,會哭笑,會生氣會高興就夠了,即便是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沒有那么多人想去探究為什么,就像明知不對卻護短的人們,真相如何,重要嗎,不過徒增傷感、不平。
宋泛霞趕到闕茶白臥房,在門外扣門試探,無人回應(yīng),于是推門而入,內(nèi)室空無一人。
宋泛霞詢問其他侍女,侍女回稟,“王妃讓奴婢們退下,半個時辰不必來伺候,奴婢別的亦不知曉。”
“可惡,我中計了!”宋泛霞以拳擊掌,泄氣道。
兩個侍女侍立低眉垂眼,她們只是下人,王爺說好好照顧王妃,她們便執(zhí)行。王妃讓她們離開,即是墨凋間接命令,一如現(xiàn)在等待宋泛霞的指令。
宋泛霞看了她們一眼,自也清楚不干她們的事,揚手道:“無事,你們退下吧?!?p> “是。”
無傷在原地,等待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中計的宋泛霞。
宋泛霞來到無傷面前,知道無傷未離開并不是看自己笑話,而是闕茶白有話要他傳達給自己。
宋泛霞咬牙道:“無傷!”
無傷聲音沙?。骸巴蹂f,午飯晚飯不必為她準(zhǔn)備,今天會比較晚回來,讓你不必?fù)?dān)心。”
話剛落,宋泛霞只覺眼前黑影渙散,原來是無傷傳完話便離開了。
“唉。”宋泛霞嘆氣:“既然王妃保證了會回來,我也不好再說什么了?!?p> 高泉山。
“紅菊,你等等我。”茶白一路運使輕功來到此地,疲累道。
紅菊腰不疼,氣不喘,一副輕松樣子,“這才哪跟哪,汝現(xiàn)在就累了,等會爬不了山的?!?p> 茶白胸口起伏,背靠一塊大石頭坐下,擺手道:“不行,我要歇會。我是來玩的,不是來找虐的,我要修養(yǎng)精神,醞釀一下爬山的樂趣再走。”
紅菊:“……”
茶白不走,他走有什么用,飛過來坐在茶白旁邊,早晨的陽光微暖。
嗯。休息,( ̄? ̄)醞釀睡意。
京都中,人群聚集,牡丹花鋪滿了街道,許多姑娘頭戴牡丹花簪應(yīng)景。或賽花吟詩,或宴飲作賦,歡歌樂舞,層出不窮,熱鬧非凡。
墨凋與洛鳳卿、孤決三人,在人群中更是顯眼,洛月緊跟在洛鳳卿身邊。
一些大膽的姑娘更是將手中的牡丹花,贈予孤決。孤決淡笑婉拒,風(fēng)度翩翩,溫潤如玉,被拒女子也不覺得失了面子,氣氛良好。
墨凋則一路散發(fā)冷氣,令人望而卻步,如果有男子欲送花給洛鳳卿,其凌厲眼神一掃,立馬枯萎一大片。
兩種截然不同的風(fēng)格,洛鳳卿和洛月雙雙失笑。絕世佳人,嫣然一笑,牡丹失色,驚艷眾生。
眾人呆愣中,幾人快速離開,都沒有被他人當(dāng)作稀有事物圍觀的習(xí)慣。
墨凋?qū)ち艘惶幐哐啪茦牵繕翘葑o欄的地方擺桌,洛鳳卿和孤決落座。
洛鳳卿道:“洛月,此處沒有外人,無須諸多禮節(jié),你也坐下吧?!?p> “謝謝小姐?!?p> 孤決無所謂,墨凋不甚在意,洛月看了看,羞澀地在墨凋?qū)ψ隆?p> 小二及時地送來酒菜糕點,四人倒也不尷尬,洛鳳卿食量略小,吃了幾塊糕點,遠(yuǎn)不及王府做的用心精致。
孤決和墨凋時而對話,時而碰杯飲酒,洛月等洛鳳卿動筷,方吃了一些東西。
是不是很奇怪這兩個男人,說情敵更合適吧,如此友好,還能共桌飲酒。
男人傾向尊崇力量,如果對方有才有能為,是否敞開胸懷欣賞對方與各自的立場無關(guān)。
洛鳳卿看了看四周,或獨酌,或?qū)︼?,或行酒令,或和歌?p> 大廳中間的臺子上,說書人語罷,又有名伶彈唱,聲音儂軟多情,她有些昏昏欲睡。
洛鳳卿懶懶地心語對話道:“洛燚?!?p> 洛燚從空間出來,“什么事?”
“好無聊啊?!?p> 洛燚眼中資料閃爍,“公孫云紫出發(fā)去風(fēng)夜皇朝了?!?p> 洛鳳卿聽到風(fēng)夜皇朝,來了興致,“他去那做什么?”
“以他愛花之性,我本以為他會出現(xiàn)在牡丹花會?!?p> 洛燚沉默。
因為上次洛鳳卿在聽玉院之事,劇情走向已經(jīng)開始偏離軌道了。
“公孫云紫是去風(fēng)夜皇朝拓展生意?!?p> 洛鳳卿驚奇道:“我本以為,這種劇情是圍繞女主談情說愛,與眾多美男子有才能的人,交鋒賞識,最后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選擇了男主?!?p> “沒想到,還是有人會去做正事?!?p> 洛燚不能告知詳情,只能附和:“是?!?p> 沒有善行者,這個世界的發(fā)展確如洛鳳卿所言。
現(xiàn)如今,只怕系統(tǒng)之神,規(guī)則與主人早已開始布局對弈,就看能否追尋大善的蛛絲馬跡……
幾人再呆了會,便離開了高雅酒樓。
高泉山。山腳下,大石頭邊,茶白一邊恢復(fù)體力,一邊回答紅菊的疑問。
“汝是何時知會無傷幫忙的?”
茶白道:“在你不在的時候,你好像最近有點忙,總是突然就離開了?!?p> “昨日晚膳前,我去了無傷說謊的常呆的地方?!?p> 紅菊看她一眼。
茶白了然:“雖然不是實話,但從側(cè)面證明了無傷確實在清溪垂柳附近,否則怎會如此巧遇?!?p> 不用茶白詳說,紅菊也知道那時的情景,茶白說什么,無傷二話不說直接答應(yīng),不問緣由。
紅菊道:“汝現(xiàn)在很信任無傷。”
茶白點頭:“當(dāng)然。你不是也說他是我的保護傘,經(jīng)過這些天相處,我也覺得這個人靠得住?!?p> 紅菊悶悶道:“嗯?!?p> 茶白站起身,伸個懶腰,底氣十足道:“紅菊,我們出發(fā)吧!”
紅菊浮空飛起往前,卻被茶白伸手一把抓住后領(lǐng),拎起來放在地面上。
“干什么?”紅菊不解道。
“要誠心誠意?!辈璋滓荒樌硭?dāng)然,“所以,紅菊你自然也要甩著小胳膊邁開小腿,跟我一起腳踏實地,爬山。”
紅菊:“……”
規(guī)則,這個宿主薄待系統(tǒng)之神!
規(guī)則:……誰管你
高泉山,山體挺拔陡峭,多處奇峰,渾然天成,峰頂接云,山腰樹木蔥蘢。
二人步行許久,視野開闊,茶白與紅菊駐足看去,群山起伏,蒼蒼莽莽,云霞四披,周野屏開,黃渭曲流,甚是可觀。
茶白看著和自己一般走了這許久,絲毫不見疲勞的紅菊道:“你不累嗎?”
紅菊道:“不累。”
茶白恍然:“我想起來了,你是系統(tǒng),可是我累了。”
紅菊上眼瞼微垂道:“要來爬山的是汝,喊累的亦是汝,女子善變,不無道理。”
茶白不為所動:“不管你怎么說,我走不動了,我要歇會。”
紅菊理智分析道:“將至日中,汝再不加把勁,登上山頂,午飯就沒下落了?!?p> 茶白雙手扶膝彎腰,半蹲著喘氣,精神蔫蔫的。
“身體缺乏鍛煉,我真的走不動了。這山比想象中要高?!?p> 紅菊搖頭不語。
茶白不見回應(yīng),低垂視線出現(xiàn)一個明顯是成年人的裙擺和履鞋。
茶白:“……”
紅菊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男子身材修長,穿著赤玄上衣赤纁下裳,一對劍眉下丹鳳眼眸,冷漠寒霜,薄唇微抿,風(fēng)姿綽約,容顏傾世。
茶白警惕直起身,一下子忘記了疲勞,視線余光掃過四周,確定紅菊沒在,暗自腹誹:紅菊這個家伙,真是太不可靠了。
茶白的右手不動聲色背負(fù)在身后,云門現(xiàn),白色瓷瓶落入掌心。指掌用力握緊瓷瓶,大拇指準(zhǔn)備隨時挑開布塞,不過,這個人身上的衣服樣式、顏色和圖案,除了大小和紅菊的一模一樣。
男子伸手欲扶茶白,被茶白用左手甩開。
茶白淡淡地看著他,防備地朝后退了一步。
男子被拒絕,手頓住,卻未收回,清冷淡漠的嗓音道:“汝不是說累得走不動道了嗎?”
汝…這個用詞,茶白暗忖:面前的男子,該不會是紅菊吧。
茶白仔細(xì)看了看男子的臉,眉眼長開了,似紅菊長大后的模樣,氣勢十足,眼神未改,肉嘟嘟的嘴巴,變薄了。
男子見茶白沒有把手遞過來的意思,只好收回手,思索一會兒道:“吾是,紅菊。”
茶白聞言點頭,背后的手依舊緊握白色瓷瓶,神情卻沒有那么緊繃了。
一時氣氛尷尬。
紅菊今天本就興致不高,頎長身姿,迎風(fēng)而立,不打算開口打破沉默。
茶白只好干巴巴地道:“這就是你上次說的變身嗎?”
“嗯。”紅菊道:“時限,半個時辰。”
茶白將手中白色瓷瓶完好放入云地,轉(zhuǎn)身奇怪地問道:“紅菊,你為什么想到變身?”
紅菊道:“汝需要盡快到達山頂?!?p> 茶白看了看才到一半的距離,紅菊是系統(tǒng)不需要吃東西,她需要,但是這次是真的高估了自己的體力。
紅菊背對著左右為難的茶白半蹲下身子,“上來,吾背你。”
茶白:“……”
越往上山勢越陡,山道上一個氣態(tài)不凡的男子背著一位粉衣羅裙的姑娘,步態(tài)輕松。
茶白伏在紅菊的背上,雙手環(huán)繞著紅菊的脖領(lǐng),聽著他輕盈地腳踏石地之聲,看著紅菊的側(cè)顏發(fā)呆。
紅菊穩(wěn)穩(wěn)背著茶白,眼睛直視前方,面無表情,不言一語,只是加快速度前行。
山間清風(fēng)浮動,吹亂了發(fā)絲,驚醒了陷入思緒的茶白。
她方才在想,會不會有一個人在前方等待著她,與她相伴,虛度時日,行遍天涯,吃遍各地美食,看遍風(fēng)景,最后尋一處安身之地。
等她和他都老了,是否能是當(dāng)初的那個人,一直堅持陪伴到最后,互為依靠,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了解茶白如紅菊怎會不知,茶白并非空白于自己的容顏,現(xiàn)代第一眼,茶白看到自己,眼神欣賞卻也只是欣賞,并無出神,亦無其他。
現(xiàn)下這個跳脫的女子大概是思緒飄飛,在無意識地看著自己的臉。
突然,茶白回神開口道:“紅菊,你今天為什么不開心?”
原本氣氛安靜美好,茶白應(yīng)該悠閑享受有人代步而行,但她知道,這是唯一一次試探紅菊秘密的時機。
山道變得狹窄,一邊是山,一邊是深不見底的懸崖,紅菊背著茶白,以睥睨的姿態(tài)踏行。
茶白選擇這個地方,紅菊便做足了功課,地形山勢,了若指掌,并無畏懼。
“于吾而言,今天著實不是什么好日子。”紅菊沒有回避這個話題,冷漠回答后,再未多言。
茶白微微一笑,亦沒有再問。
她現(xiàn)在還不是很適應(yīng)紅菊現(xiàn)在的成人模樣,就像明知第一眼就認(rèn)出了長大的紅菊,卻無法讓心認(rèn)同,面前的男子是與自己朝夕相處的,那個小小的紅菊。
“汝是否覺得吾太任性了?”紅菊沉默了一會兒道。
茶白道:“是?!?p> 紅菊頓住腳步:“……”
紅菊側(cè)臉看過來,眼中若寒霜凝結(jié),茶白與之對視,一冷漠,一澄明。
首次,紅菊目光對視戰(zhàn),敗下陣來,移開視線,淡淡道:“汝可知,汝當(dāng)下的處境之危險?!?p> 茶白暗道可惜,差點就能看進紅菊的眼中世界。知道紅菊此言何意,伸手把紅菊臉頰邊,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拂至耳后。
紅菊靜靜看著幽深的懸崖。
萬丈懸崖,粉身碎骨。
茶白不以為然道:“我什么時候怕過。不是說只有一個小時的變身限制嗎,等會就要吃飯了,我們還要去看瀑布和綠泉池呢。”
紅菊道:“汝倒是時刻記掛著吃。”
“那是。”
一場無形交鋒消弭于簡短對話中。
“向前出發(fā)?!辈璋滓皇稚斐?,向前指道。
紅菊絲毫不覺得方才威脅之言的尷尬,淡定地隨著茶白所指漸漸踏離了這狹窄之地。
如紅菊所料不差,他們到達有人煙地方的時候,正趕上飯點。
居住在山里的居民,依山傍水,就地取材,燒水架鍋,友善地邀請了茶白和紅菊用餐。
茶白擔(dān)心地看了一眼紅菊,他不能由內(nèi)部飲入水分之物,可是單自己一個人吃他不吃,太顯眼了。
怎么辦?
誰知紅菊自然而然接過山民給的山泉,然后道謝,分了一半給茶白,自己的那份則一飲而盡。
茶白傻眼:“……”
這什么情況…
紅菊靠近茶白小聲道:“尚有一盞茶的功夫,吾即將變回系統(tǒng),汝盡快解決午膳?!?p> 時間緊迫,茶白也不好再拖延,等會再問什么原因好了。
果然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茶白謝絕了野味,接受了山民的一些只有鹽巴煮熟的野菜和薄粥,和不知名的野果,以及清涼的山泉水。
紅菊卻是食量極小,飲了些山泉便自稱飽了,全程看著茶白極快地解決了食物,她留予山民一些碎銀當(dāng)作報酬,二人便與他們分道揚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