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曹夫人相問,陶然想到白府的齷齪事,實在不知如何啟齒。
沉默片刻的陶然默默的搖搖頭。
曹夫人沒再問,將陶然送到曹蕓香的院子。
還沒進(jìn)曹蕓香的院子,陶然就聽到院子里傳出了笑聲。
能活得如曹蕓香一樣輕松、快樂,是陶然最大的夢想。
曹夫人微微含笑,“這孩子就是閑不住,不知道又和丫頭們玩什么呢?!?p> 曹夫人似在嗔怪,話語中流露著濃濃的寵愛。
有這樣一位母親,也是陶然羨慕曹蕓香之處。
“哎,白家妹妹!”
才看到院子出現(xiàn)陶然的身影,曹蕓香就奔了過來了,也不顧著一頭的汗,笑瞇瞇的拉住了陶然的手,“我在房里等你實在是急了,這不,”曹蕓香一指后面拿著毽子的丫頭,“我就出來踢會毽子,正好打發(fā)等你的時間?,F(xiàn)在你來了正好,我們一起去踢毽子吧。”
曹夫人忍不住嗔著曹蕓香,“你這孩子,自己淘氣還不夠,還要拉上白小姐。你看看人家白小姐哪像是和你一樣瘋的姑娘家?!快將白小姐請到你房里,喝茶吃點點心再說!”
曹蕓香竟然對著曹夫人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應(yīng)“好”,拉著陶然進(jìn)了上房。
陶然覺得曹蕓香實在是自己見過最自在的人了,就連她向曹夫人眨眼調(diào)皮,曹夫人都不怪她。若是在別家,這樣的姑娘定然會被長輩呵斥。
陶然在曹蕓香那里坐了會,和曹蕓香說了會話才回了白府。
曹夫人和曹蕓香一直將陶然送出府,送上馬車。
陶然才邁進(jìn)白府的門,就有丫頭出來攔了她,“三小姐,老夫人請您去榮園。”
定然是問她在曹府的事。
陶然去了榮園。
孫氏竟然也在白老夫人那。
白老夫人半瞇著眼睛,看著面前不曾對自己施禮,亦不說話的陶然,臉沉得更加厲害。所有的新仇舊恨都向她的心頭襲了來。
如此無禮,若是往日,她早叫人將白陶然拖了出去!
都是這個孫女,都是白陶然!
是她克死了自己的丈夫,又克死了自己最愛的兒子!
是她叫白府沒了依靠,只能仰人鼻息度日!
現(xiàn)在將她接了回來,她非但不知感恩,還不孝她,傷了貴人,想將白家陷入泥潭之中!
她就不是個人!
眼瞧著白家只余白順容和白啟這兩支血脈了,她是更加發(fā)了狠了——就是讓這禍星粉身碎骨,也要將她給自己的兒孫鋪了路去。
白老夫人將眼皮一垂,拿起茶杯湊到低垂著的嘴角旁。
其實,她是不渴的,她就要拿這個架勢壓壓這顆禍星的氣焰!
憑什么她回來就入了權(quán)貴人家的眼?
便是入了他們的眼又如何?她是白家的人,就要看孝敬自己,以自己為先,拿家庭為先,將白府放在心中頭等位置上才是!
房中寂靜無聲,白老夫人只顧喝茶,陶然沉默不語。
拿夠了款,白老夫人放下茶杯,眼皮一撩,半睜著眼看去,“去曹府可做什么了?曹府都請了誰去?”
陶然想到出門時曹夫人叮囑過她,她便依曹夫人所言答道:“只請了我一人去,是先去曹夫人那里看了看她的藥,隨后才去曹小姐那邊?!?p> 陶然在普照寺幫著曹夫人看藥的事,白老夫人是略知一二的。這個白陶然有些醫(yī)術(shù)和怪法子,要不怎么傷了林二郎,叫白府現(xiàn)在如此的被動呢?
可是就是白陶然這一身的醫(yī)術(shù)才叫曹夫人登了他們白府的門。算算,從自家阿郎過世之后,曹夫人家的阿郎曹侍郎是登門人中品級最高的。
白老夫人壓著氣,“嗯”了一聲,尤不死心的又追問道:“曹夫人可曾對你說了什么?你又對曹夫人說了什么?”
“沒問什么。”
就是有事,陶然也不想和白老夫人說。
白老夫人似乎也想到了這個結(jié)果,冷冷一笑,“我們和林家已經(jīng)商定,不日,他家便會納采?!?p> 陶然抿緊了唇。
白老夫人的身子向后靠了去,老眼半瞇著,換了一副施恩的口吻:“按道理來講,你父母也不曾留了什么,你的嫁妝原該不多,可我心慈,添了許多?,F(xiàn)在又是你們姐妹都出嫁,只是你是嫡,你二姐姐是庶,所以我最后定了你為大娘子,委屈你二姐姐為小娘子?!?p> 陶然吃驚得抬起頭來。
不是嫁給林二郎的是她嗎?二小姐是怎么回事……?!
剛剛……
剛剛白老夫人說自己為大娘子,二小姐為小娘子……那么就是說……二小姐是給林二郎做妾去?!
陶然的心跟著涼了半截。
原來,這就是白府平息林府怒火的法子,以另一個女兒去獻(xiàn)媚于林府。
白老夫人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嘴唇依然翕合著,一串串沒有感情的話從嘴唇間流出。
“你二姐姐為長,此后你嫁入林家,要為她著想。你們姐妹要一心,你要多照拂你二姐姐才是。不能因為她是妾就看低了她,怎么說她都是你姐姐,比旁人……”
“你厭棄我,難道也厭棄二姐姐嗎?”陶然聽到了自己的聲音發(fā)著顫。
白老夫人因被陶然打斷,非常不滿,也沒聽清她說的話,“你說什么?”
陶然深吸口氣,“二姐姐怎么說也是在你眼前長大,你是看著她一年比一年高,從襁褓中長成大姑娘。林二郎好男風(fēng),整個東京無人不知,你難道也要將二姐姐往火坑里推嗎?你叫我為二姐姐著想,你可曾為她著想了?難道賠上我一個,還不夠巴結(jié)林內(nèi)官嗎?難道冠姓‘白’的人,都是賤命嗎?”
“大膽!”
白老夫人瞪圓了眼睛,伸出手指指著陶然,幾乎是咬著牙來說:“你有什么資格來指責(zé)我?你這個不孝的東西!做什么決定無須你來責(zé)問我,這個家更輪不到你多說一句!”
陶然凄凄笑了起來,她緩然的搖著頭,“原來我以為我命亦苦,沒成想,二姐姐比我命還要苦,有你這樣的祖母,有那樣的嫡母和親爹,她的命是堪比黃連了!”
啪!
陶然的臉一偏,雪白的臉上留下一個手掌印。
站在陶然面前的白老夫人幾乎要跳腳罵起來:“你個不成器的小蹄子,你就是個白眼狼!妄我接你回來,好吃好喝的待你!你和你娘一樣不要臉,生得狐媚子相,不去結(jié)交男人,又能做什么?!”
陶然冷冷的望著白老夫人那張蒼白而扭曲的臉,笑了。
這才是她祖母的真實模樣吧。
罵人如同市井潑婦,罵人從別人娘罵起,什么難聽的話皆可出口,完全沒有大家子氣的老嫗!
“來人,來人!”白老夫人揚聲喝道,“將她給我關(guān)在墨園,不許她踏出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