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州府。
府衙東邊五里處,有一座不高的山,方山。
山上一座古觀,鐵冠覌。
第二日中午,白發(fā)老道領(lǐng)著小金童,背后牽著一條黑驢,施施然來到觀前。
“無量天尊!原來是老祖親至!”
這白發(fā)白眉正是明顯的標志,本觀道士趕緊迎了上來。
“云游至此,愿借寶地一憩!”
“能得老祖親臨,幸何如哉?且請入觀說話!請!”
與此同時,趙光義也領(lǐng)著控鶴軍回到了潞州府。
大軍出行在外,按例不得進城,只能在城外扎下營帳。
至于果水酒食,自有城中商戶送上犒軍。
大軍不能進城,主將卻可以,這個不禁止。
回到自己地盤,慕容德業(yè)自然得盡一盡地主之誼,再三請了趙光義同徐太監(jiān)等人入城休憩。
趙光義倒是欣然受邀,反正大事已成,何況自己也想乘機結(jié)交地方勢力。
老太監(jiān)猶豫再三,到底抵擋不了慕容知州的熱情,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便引了從人將王夜一起帶入。
一番宴飲不提。
是夜,眾人休憩于府衙之中。
鐵冠觀,后院廂房。
“師尊,那人已入府衙,我等幾時前往試探?”,小金童著急發(fā)問,師尊他老人家說過,也不知道那人是私自入界還是負有天命而來。
若是前者,自然得盡力斬殺之;反過來說,若是后者,不能動對方分毫之余,還得想辦法盡力輔佐。
天命,這玩意兒可不是開玩笑!
“呵呵!小金童,依你看法,又當(dāng)如何試探?”,白發(fā)老道呵呵大笑。
傍晚時分沒來由心中一動,暗暗掐指一算,今日同這掛名弟子竟然緣分已盡?
因此看向小金童的眼神也格外的柔和。
小金童撇了撇嘴:“自然是諸葛先生的識人七法!若識得為惡人,便當(dāng)除去,若為善人,自當(dāng)輔佐?!?p> “那人為大軍所困,我等輕易親近不得,又如何行諸葛先生的識人七法?”,白發(fā)老道繼續(xù)逗弄。
“師尊!”,小金童頓了頓足。
“呵呵,識人七法雖有效,卻也并非萬能。一則若對方心中早有提防,自能遮掩過去,二來此法頗費時日,見效太慢!小金童,你追隨老夫已經(jīng)七年,老夫只教過你功夫,卻從未教你術(shù)法。如今時候到了,且讓你見識見識老夫的看家本事,睡夢大法!此法直指人心,是善是惡一見便知,從無差錯!”
“好,好!師尊快快演示!”,小金童拍手叫好!
“看好了!”
白發(fā)老道跳上床榻,側(cè)身臥倒,眨眼間便發(fā)出了呼嚕聲,竟然睡死了過去。
“師尊騙人!”,小金童滿臉委屈,朦朦朧朧間見得室內(nèi)白影一閃,似乎有人影飄了出去,再轉(zhuǎn)過頭來,師尊他老人家還在呼呼大睡。
莫非自己眼花了!
小金童汗毛直豎,趕緊把胡凳搬近床邊,坐了下來。
潞州府衙內(nèi),小院。
王夜做了一個夢,夢中自己登基為帝,接下來自然按照自己的想法來規(guī)劃這個帝國,各種各樣的操作,各種各樣的法例,卻不知道夢中也有一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著自己。
四更二鼓。
隱隱有雞叫聲響起。
小金童坐在床邊胡凳上,腦袋一點一點打瞌睡。
隱隱見得又是白光一閃,一道人影飄了進來。
這回肯定沒看錯,小金童正要起身大呼,卻聽得床上一陣動靜,師尊已經(jīng)醒了過來。
“師尊!”,小金童立馬站起身來,想了想,自己還在生氣呢!又坐了回去,繼續(xù)嘟著小嘴。
“哈哈哈哈哈哈!”,白發(fā)老道跳下床來,仰天大笑,這深更半夜的也不管擾不擾民。
“師尊,那人果然負天命而來?不是私自入界?”,小金童也顧不上生氣了,趕緊發(fā)問。
白發(fā)老道搖了搖頭:“老夫已經(jīng)入其夢中看過!”
若果然負天命而來,必有天官正印護體,神鬼尚且要退散,又如何能入其夢中?
“好!師尊且稍候,我這便過去取其人頭!”,小金童手腕一翻,一把巴掌大小的柳葉刀已經(jīng)把握在手中,躍躍欲試。
白發(fā)老道趕緊伸出手來:“且慢!”
“師尊!”,小金童又開始跺腳!
白發(fā)老道才不管這么多呢,只不住的搖頭贊嘆:
“絕妙!果然絕妙!”
“十年軍政,十年訓(xùn)政,十年憲政,二十年內(nèi),便可以還政于民!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原來是我道門大能下界!”
“君主立憲,立法、司法、行政,三Q分立,這小子果然玲瓏心肝,連這等主意都能想得出來!”
“選票?果然是個好東西!”
“將權(quán)力關(guān)進籠子里!好!這話雖糙,卻是天下至理!”
“若能如此,何愁百姓不能富足!何愁天下不能太平!何愁漢家江山不能萬世!”
師尊口中接連冒出一長串詞語,自己卻大多聽不懂,小金童很想發(fā)問,卻插不進嘴。
白發(fā)老道得意了一陣,轉(zhuǎn)向小金童:“方才老夫潛入那人夢中,替其捏造了一個登基為帝的夢境,沒想到!”
“沒想到何事?”,小金童對師尊他老人家這種吊人胃口的舉動很是不滿!
白發(fā)老道避而不答,反而指了指外面:“天下百姓有福了!老子管他是不是身負天命,反正幫定他了!只要能福澤天下,老夫即便違了天命,身死道消又何妨!”
“老子?”,小金童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師尊他老人家修道幾十年,幾入化境,今日竟然開始爆粗口了?!
“好!師尊,小滿這就過去將那人救出來!”,小金童再度躍躍欲試。
白發(fā)老道擺了擺手:“且慢!老夫已經(jīng)乘機看過那人相貌,也替其卜了一卦。雖看不清其來處,卻也略知其將來。此人命中必有三災(zāi)三難,眼下這一難,不受也得受!”
“師尊不是說要幫他么?就這樣眼睜睜看著?”
“其中有一難卻是生死大坎,極難越過。小金童,日后此人到得絕境之時,你可朝天大呼三聲陳摶老祖,老夫自會現(xiàn)身相救!”
原來這白發(fā)老道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陳摶老祖!
“小滿怎么知道這人甚么時候落難?”,小金童滿臉疑惑。
白發(fā)老道撫了撫長須,按捺住心中的難舍:“這就是老夫接下來要說的話了!小金童,老夫已經(jīng)算過,今日起,你我緣分已盡!可追隨那人進京,投靠于其身邊。以你的功夫,這世上能勝過你的不超過一個巴掌。且好好護衛(wèi)真主,日后自有你的機緣?!?p> “師尊,小滿不走!小滿還等著繼承你的衣缽呢!”
“呵呵,你可知何以老夫只教你功夫,不教你術(shù)法?”
“想來是時候未到?!?p> 陳摶老祖搖了搖頭:“本門不收女弟子!”
小金童,不對,小玉女嫩臉一紅:“師尊怎么知道?”,想了想,也對,怪不得師尊在自己面前一直自稱“老夫”,而不是自稱“為師”。
“自從五年前于死尸堆中救了你,當(dāng)時你雖然是男裝打扮,老夫卻已知你為女兒身!不過看你身有慧根,且同老夫有一段緣分,故此未曾戳破。如今時機已至,緣分已盡!”
“師尊!小蠻不走!”
陳摶老祖臉色一變:“是何人膽敢竊聽!”
門外有人?
小蠻嫩掌于床沿一按,身子轉(zhuǎn)眼到了窗外。
左右看了看,沒人啊!
再轉(zhuǎn)頭進來,房內(nèi)已是人跡杳杳!
趕緊跑了到后院牲口棚,這才片刻的功夫,那條小黑驢竟然也不見了!
“師尊!”
?。ǖ谝痪怼墩婕俚钕隆芬淹?,請接著欣賞第二卷《南冠楚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