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云,仿佛觸手可及。
風(fēng)一過,大片大片兒的綿羊團便齊齊向一側(cè)飄去,叫人一時間不由得想要伸出手臂,將那些眼前的美好留住多些時間。
往事不可追,何處言再會。
梁涼本要伸出的手停下了,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與自己同望天空的母親,發(fā)現(xiàn)那雙總是閃爍著智慧的眼睛已有細(xì)小的皺紋爬上角落,而近距離看才能看到,其實頭頂也有幾根白發(fā)了——原來,如母親這般的人,也會老。
似乎說了句廢話。
但事實確是如此。
人們往往會忽視身邊的那些需要仔細(xì)觀察的變化,而將目光放在自己的對面,或是若即若離的,或是可望不可即的,可以用三個字來概括:燈下黑。
許是相處久了就會難免忽視時間,等我們反應(yīng)過來之后才會意識到,哦,原來,他們已經(jīng)變成這樣了。
老年人的腳步蹣跚了,青年人得脊背不再挺直了,少年人的眼神依舊明亮。
“媽,您在看什么?”
“沒什么可看的,見你不走,就在原地等會兒你?!蹦赣H回答道。
好吧,這也太真實了。
作傷痛狀捂住自己的心口,逗得母親噗嗤一笑,然后梁涼才反手從背包側(cè)面抽出一瓶有點甜,擰開后遞給母親:“喝點水吧?!?p> 這方草場算不上松軟,但踩上去總歸是與柏油鋪就的大馬路有所不同,沒有柏油多少帶些刺鼻的味道,而是透著點點清香,不濃不淡,剛剛好。
就像加上了玉米與小沙拉的土豆泥。
草原,給人以骨子里透出來的親切,可仍然有點惋惜,沒有機會見到那些盼了許久的遠(yuǎn)親,更沒能獲得早該屬于自己的名字。
一路走得順利,也沒碰上什么惡劣天氣,可以說是不錯的開局了,放好行李之后,拿出事先就精心準(zhǔn)備的野餐布,找個平坦的地方一鋪,往松松軟軟的地界兒一趟,只覺得沒白來。
與想象之中的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不同,其實有些草原已經(jīng)沒有成群成群的羊馬,偶有五六只算是極限,余下更多的則被圈在欄桿里。
“您以前在草原生活,也是這樣的么?”
“那時候牛羊比現(xiàn)在多,草也要長得更好,冷的時候還會搭起篝火,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都能湊在一起唱唱跳跳?!?p> “酒是不是味道更香?”梁涼不由接話道。
“你這丫頭,到哪兒先要嘗酒,小心把腸胃喝壞了?!?p> “哎呀,不是我喜歡喝酒,而是這酒,一個地方一個樣兒,喝了當(dāng)?shù)氐木撇拍芨昧私猱?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p> “凈會給自己找借口?!?p> “親媽,絕對是親媽?!绷簺鲇质菬o言又是無奈地捂住臉,一點點的日光灑在額頭上,暖洋洋的。
享受沒過多久,腦門兒上挨了一個爆栗:“不是親媽難道是后媽,走吧,該上車了,帶你往里走走?!?p> 日光浴,看來只能回來再感受了。
幽怨地想了想,梁涼爬起身來把野餐布卷了,跟在母親身后上了車,心說待會兒應(yīng)該能夠美美噠地欣賞草原風(fēng)光了,一高興再拍幾張照片,然而,天不遂人愿。
確切地說,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