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州林府。
天陰沉沉的,昨夜下過雨,打落了樹梢的梨花,層層疊疊的花瓣,肆意跌落在地上,一片素白。倒是和院內(nèi)門前的喪幡呼應(yīng),顯得更加凄婉。
府內(nèi)哭聲一片,奴仆臉上皆一片凄苦,無不唉聲嘆氣。
林家世代為官,廉潔公正,在廬州名聲極好,林老太爺在世時,每逢天災(zāi),皆在路邊搭設(shè)粥鋪,以供災(zāi)民果腹。林府宅子年代久遠(yuǎn),林老爺子也不舍得花一文錢來修繕。心系百姓,府內(nèi)田產(chǎn)交由佃戶打理,從不苛待他們。每有收成,便讓下人多分發(fā)給各戶,以免歲末糧食不濟而挨餓。
林老爺子過世后,林老爺循著老太爺做法繼續(xù)幫扶鄉(xiāng)里,救濟災(zāi)民。因著這廉潔公正,善心慈悲的緣由,林老爺一度官至知府,本是件光耀門楣的事,卻不想招致禍患,冤屈至死,林夫人受不住打擊,飲恨而終。林府被抄家,一應(yīng)家當(dāng),田地全數(shù)充公。臨了,只剩下林府老宅和林氏獨女林容月。因著林家寬容待下,林府一眾奴仆皆憐惜林容月,不舍離去。
時辰到,林容月扶柩而出,臉上掛滿淚水,一臉絕望。因是罪死,不得葬入祖墳。這對于林容月而言無疑是最大的打擊,不入祖墳,亡父亡母的在天之靈如何安息?好在林管家體諒,隧將林老爺和林夫人的尸骨葬在林管家的地里。
林管家早年喪子,后家鄉(xiāng)遭了災(zāi),地里顆粒無收,只得與夫人出逃避難,奈何時運艱難,沿路皆是餓殍,管家夫人身子弱,沒能熬到廬州便撒手人寰。幸而林管家遇到了林老爺,得林老爺救濟才保住一命,管家本不姓林,后因衷心效力,林老爺賜了家姓。從此林管家便姓了林,對于林家更是衷心不二,竭力侍奉。
“小姐,老爺已入葬,能和夫人合葬,想來老爺夫人的在天之靈也有能些許寬慰了”。
“嗯”
“小姐…”白蕊有些猶豫,拿不定主意。白蕊因家里窮困,揭不開鍋,父母只得變賣兒女度日,她父母念著還有個小兒,若是變賣了兒子,便是斷了香火,無顏入黃泉見祖宗,只得忍痛賣了女兒,后因受不了主家嚴(yán)苛,時常非打即罵,只能趁機逃脫,后幸得林夫人搭救,給林容月做了貼身侍女,相伴長大。
“小姐…”
“何事?”林容月怔怔的,這一系列的事發(fā)生的過于突然,由喜變悲,一時無法接受,恍然如夢。
“林總管在門外候著,說是...說是要遣散些奴仆,這等大事,定要小姐拿主意才是?!卑兹镞呎f邊觀察林容月的面色,怕一不小心又惹的林容月傷心。
“那便讓林管家做主吧,遣散的眾人,多給他們些銀錢,莫要虧待了”。林容月不禁傷感,這些奴仆也都是苦命人,本在林府好歹有個落腳安身之處。
“是...可是小姐…自那日抄家之后,一應(yīng)財產(chǎn)全部沒收充公了,如今,我們手頭已無多少銀兩了?!?p> “你讓林管家進來吧?!绷秩菰逻@才想起如今的林府一貧如洗,除了這老舊的宅子,再無一處值錢的東西了。
“小姐,老奴斗膽,現(xiàn)如今府里突遭大難,這家當(dāng)充了公,咱便再養(yǎng)不起這多少下人了,只能遣散眾人,留一二得力便是…”林管家一心為了林府,如今若不遣散眾人,屆時連個月例工錢都發(fā)不起了,不如早日遣散,讓他們另謀生路。
“就按林管家說的辦吧…”林容月養(yǎng)在閨中,雖家族官位不高,也是書香清流人家,很少在外走動,除了白蕊和林管家,其余他們都不太熟識。
“那老奴就留下王媽媽吧,以后老奴看門,王媽媽打掃內(nèi)務(wù),白蕊伺候您。”林管家深思后說道。
“好,白蕊,你去整理下我的首飾,看看是否能典當(dāng)?shù)?,這以后日子還長,父親冤死,我定要為他沉冤昭雪?!绷秩菰码m外表纖細(xì)柔弱,但心智堅定,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林氏一門受此大辱。父親在時,時常教導(dǎo)她為人正直,善良,寬容待人。她不能讓清廉的父親在天之靈不得安生。
“是?!卑兹飸?yīng)下后便自顧去整理了。
林容月年芳十六,去年本應(yīng)進宮選秀,因著與郡王府公子顧浩然定有婚約,故而幸免。
顧府老太爺曾和林老太爺是同門,志趣相投,交往甚密,念著這故交情分,林老爺和顧家老爺便定了這婚約。顧老爺原官拜太傅,一路官至大學(xué)士,后因人品出眾,學(xué)識過人,求娶了玉寧郡主,成婚后封了康成郡王。顧浩然年十八,身型挺拔,才華橫溢,人人稱贊,可此時的林容月,隱隱擔(dān)憂,顧老太爺定這婚約時,兩家尚且門當(dāng)戶對,這如今,林府蒙冤,顧府早已升格為郡王府,林容月卻成了罪臣之女,此時顧浩然若是迎她進門,必當(dāng)受到牽連,可若解除婚約,棄她不顧,郡王府自然是做不出來的。想到這,林容月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