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行車行了半日,到了晌午,示禾在外面喊:“郎君,我們馭馬已行了半日,馬匹也累了,剛剛奴看著已過了好幾些酒肆,我們且尋個,下馬來用午飯吧?!边^了許久,玉簫聽見后面有響動,回頭一看,阿啞竟掀了簾子出來,他奇道:“阿啞公子?我原是與郎君說話,您到前頭來做什么?”阿啞默默的看著他,揮手叫他把馬車停下。馬車停下,玉簫下到車前擺上方凳,等著示禾出來。卻見阿啞身后,年兒出了車,提了裙子打算下車來。玉簫心中疑惑,一邊伸手將年兒扶下來,一邊道:“怎的不見郎君下來?”年兒咯噔一聲踩在地面上,伸了手將裙子上的褶皺撫平,才細(xì)細(xì)道:“公子病體未愈,打點(diǎn)行裝又一路顛簸,體力不濟(jì),你叫喚時,公子已經(jīng)昏睡過去,阿啞公子怕你擾了公子清夢,便出來將你叫停了?!庇窈嵉溃骸澳恰窃趺崔k?公子身體不濟(jì),更是不能誤了午飯啊?!卑≡谲嚿险局?,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說話。一道有些低啞的聲音自車壁里頭傳了出來:“我不餓,你們自去吃吧,不必管我。”玉簫道:“這怎么行,您沒有將補(bǔ),身體會撐不住的?!笔竞搪曇袈犉饋硪琅f有些虛弱:“我如今只是精神有些差,多休息些便好,不妨事的。下午還要趕路,若腹中過于飽食,于我反是負(fù)擔(dān)?!薄斑@……”“你們自去吃吧,一路勞累,別累壞了身子?!薄澳悄膊荒茏约捍谲嚿?,多危險啊?!薄皼]事,阿啞會陪著我?!薄斑@……”玉簫望了一眼車上的阿啞,對方正安靜地看著他,“聽您的吩咐,若是有什么不妥的,您千萬喚我。”玉簫拱手一禮,與年兒隨意挑了個酒肆,進(jìn)去了。
卻說這車隔內(nèi),示禾靠在一邊的車壁上,一手支著頭,神色還算平靜,只是薄唇抿著,面色有些發(fā)白。他聽見有響動,也沒有什么其他的反應(yīng)。隔一會,感覺到腰身被人摟住,一睜眼,正對上阿啞漆黑的眼睛。他問:“你這是做什么?”跟隨對方的眼神看去,卻見一床褥子平平整整鋪在那里。對方手臂一發(fā)力,自己的身體便懸空了,被穩(wěn)穩(wěn)的放在褥子上。阿啞又變戲法似的摸出一個枕頭,墊在他的腦袋底下,順便細(xì)心的捋順?biāo)膩y發(fā)。他有些不適應(yīng),找話題道:“你如何搞來這些的?”一聽這話,原本就湊在他頭邊的阿啞貼他更近,在他手上寫道:“都是顧大人吩咐將這些枕褥棉被點(diǎn)裝齊整,以備公子不時之需。”“顧大人顧大人,無論我問你些什么,你便只是使這顧大人來搪塞我,是明白我也不能說些什么罷。”示禾有些泄氣。阿啞沒有回答,只掖上他的被褥。罷了,我又與一個不會說話的說些什么呢。示禾暗想。被褥柔軟溫暖,他舒適地又昏沉下去,不知不覺地輕喃:“不許與我說嘴啦,阿玉……”已經(jīng)閉上雙眼的顧示禾沒有發(fā)覺,一旁的阿啞聞言,身子輕顫。
一個時辰過去,車轎中依然安靜,前去酒肆用飯的二人依舊沒有回來。
“怎的還不回來?”示禾昏昏沉沉睡了陣,醒過來望見阿啞依舊坐在一旁,問道:“過了多長時間了?”對方豎起食指。“一個時辰了?”示禾眉心一緊,“玉簫一向有數(shù),斷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吃醉酒。如若不吃酒,他如何會吃上一個時辰?年兒更是個極懂事的,向來是不會誤了時辰。這可不會出什么事吧?”他撐起身來,阿啞將他扶起,他擔(dān)憂道:“我覺得不妙。這一路兇險,又沒有官軍護(hù)佑,所有事都只靠我們自己,務(wù)必得事事小心?!彼鸵孪悼郏稣l(fā)冠準(zhǔn)備下車,“還是去看看罷,我放心不下。當(dāng)時我神思不醒,沒有注意,你可記得他二人進(jìn)了那家酒肆?”阿啞點(diǎn)頭,伸手掀開簾子放下方凳讓示禾下車,待阿啞將馬匹系到一旁柳樹上,兩人便向酒肆而去。
“柳陽食肆?”長街對面酒家上頭插面旗子,上書柳陽二字,隨風(fēng)涌浪翻鼓。
“可是這間店家?”示禾向其一指,阿啞點(diǎn)頭。示禾望了望一排客店,奇道:“你看,這柳州縣距離神都不遠(yuǎn),也就幾十里,這來來往往,到京都辦事經(jīng)商者繁多,在這里開辦的客店便也眾多。不過這一條街,只這柳陽食肆客人最多。也莫怪玉簫二人進(jìn)這家店,生人初來乍到,想必也是見這客棧人頭繁涌,隨人流進(jìn)來的罷?!彼[起一雙細(xì)長鳳眼,“莫不是這食肆有什么特殊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