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媽媽是個身材瘦削,看起來有些刻板的婦人,若是沒有接觸過,只怕就會以為這是個不好相處的人。
只是紀容知道,沈媽媽待她是別無二心,只可惜前世的自己沒有明白她的苦心,終究是走錯了路。
她對莊明浩一味的忍讓遷就,換來的不過是變本加厲的傷害,若是聽了沈媽媽的,或許事情還會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紀容搖了搖頭,不能追溯的事情,就不提了。
她抹了抹眼角的濕潤,笑著讓沈媽媽坐她馬車上來。
周氏隨意的問了兩句,就吩咐馬車夫繼續(xù)趕路。
沈媽媽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紀容了,因為娘家出了點事兒,耽擱至今,她心里也有些愧疚。
“四小姐,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可還好?”
紀容去牽了沈媽媽的手,很是親昵的道:“沒有沈媽媽在,我這日子可真的度日如年!”
沈媽媽被逗的開懷大笑,又問起怎么忽然要去鹽林。
從京城去鹽林,像她們這樣走,至少要耗上半個月,若是沒有什么大事,這又不是逢年過節(jié)的,夫人是不會回鹽林的。
“說是外祖父不大好了,母親憂慮不安,我們這才上了路?!?p> 周老爺不大好了?
沈媽媽心口一滯,周老爺周政通她是見過的,是個看著慈眉善目的,因膝下只有夫人這一個女兒,待四小姐也如嫡親孫女一樣,寶貝得很。
只是周政通如今不過四十出頭,怎么就不大好了?
可誰也沒有見著人,都是聽說的,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還是等到了鹽林再說吧。
紅藥有些心不在焉,中午停下來吃午飯的時候,不小心把剛燒的滾開的水灑到紀容的身上。
沈媽媽嚇了一大跳,紅藥知道自己犯了錯,不敢爭辯,一把跪在地上,“四小姐恕罪,四小姐恕罪!婢子不是有意的?!?p> 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沈媽媽怒氣上涌,罵幾句:“蠢物!”又見紀容只是外面的衣服被打濕了,并沒有燙著里面的肌膚,這才松了一口氣。
紅藥有些不高興,總覺得是因為沈媽媽,姜嬤嬤才不能去鹽林,立時就紅了眼睛,滿是怨懟的道:“你什么時候回來不好,偏偏選夫人出門的日子,害的姜嬤嬤必須因此就在府里!”
原來是為了這事兒,紀容冷笑:“紅藥,姜嬤嬤留在府里是我的意思,你不要把氣胡亂撒到別人身上去,你若是再口不擇言,我就讓夫人差人把你送回去陪著姜嬤嬤好了?!?p> 誰都知道每次去鹽林都能得了不少的賞賜,周家出手闊綽,遠非一般人家可比,紅藥就是想到這個才覺得心氣兒不平,她又不傻,聞言立刻閉上了嘴,眼睛卻不由的橫了沈媽媽一眼。
她這院子里,可以說就是兩派人馬,沈媽媽不在的時候,姜嬤嬤為首,紅藥為輔,是一幫人,沈媽媽回來了,剩下的就是另一幫人了。
這對于紀容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沈媽媽雖在紅藥面前表現(xiàn)的很強硬,可等紅藥走了,她又覺得有些不安,見只有紀容,就嘆了一口氣:“早知道就讓她來罷了,我守家也一樣?!?p> 紀容“哎喲”一聲,拉著沈媽媽到了一邊去,一臉神秘的道:“我不喜歡姜嬤嬤,她總是往三伯祖母那兒跑,還把我賞給她的東西送給榮禧堂的下人?!?p> 聽著仿佛就是個小孩子不喜歡一個人的抱怨,可落在沈媽媽的耳朵里,卻變了味兒。
“四小姐說的可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姜嬤嬤只怕在搞什么鬼,棠華苑去春平院順路,去榮禧堂卻并不順路。
紀容用力的點了點頭?!吧驄寢?,我不騙你?!?p> 雖然紀容并沒有真的看見過,可姜嬤嬤不可能沒有和榮禧堂有來往,只要沈媽媽上了心,就一定能找到蛛絲馬跡。
周氏有些頭疼,茹媽媽聽見動靜從馬車里下來,問是怎么回事兒,紀容不想旁生枝節(jié),打著馬虎眼兒說沒什么,大家說笑呢。
馬車緊趕慢趕,總算在十日后到了鹽林。
城門口,周家旁支周盛昌帶著自己的夫人兒女來迎接周氏和紀容。
主子,下人,浩浩蕩蕩的至少有二十人。
周盛昌的夫人文氏年過四十,又要主持家業(yè),已一臉老態(tài),同周氏見了禮之后,就看見被沈媽媽牽著走過來的紀容。
她眼睛一亮,笑容滿面的蹲下身,“哎呀,四小姐長得這么快,上次瞧見的時候還丁點兒大呢,如今一眨眼,就長這么高了!”
周氏抿唇輕笑,“她這就是傻長,堂嫂可別夸她了!”
紀容暗暗的翻了個白眼,任由文氏選菜似的把她前前后后打量了一通。
周盛昌祖上雖然說是周家旁支,實際上同她的外祖父這一脈遠的很,前世就聽母親說過,周盛昌的祖輩是看著曾外祖父這一脈勢大,這才拖家?guī)Э诘膩硗犊俊?p> 文氏親親熱熱的抱了紀容,轉(zhuǎn)身看向自己的長子周懷志和媳婦郭氏笑道:“志哥兒,志哥兒媳婦,這是你們的妹妹,比嫡親的還親呢!”
郭氏生的小巧嬌麗,聞言就從荷包里摸出一朵赤金睡蓮,雖說做工不見真章,但貴在是赤金的,金光閃閃的很是可愛。
紀容伸手就接了過來,乖巧的道了謝,周氏就嗔道:“你這小丫頭,小小年紀,真是個財迷!”
紀容看著母親露出的笑顏,轉(zhuǎn)身抱住文氏的脖子,傲嬌的不去理會周氏。
惹得眾人一陣笑。
文氏又指了自己的二子周裕全三子周安文問她:“這是你二表哥和三表哥,容姐兒還記得嗎?”
一旁的周云英和周云桂兩姐妹就笑著指了兩個哥哥:“他們帶你去玩爆竹,把你嚇哭了,容姐兒應(yīng)該還記得吧?”
紀容哪里還記得這些,只咯咯兒的笑了起來,文氏的臉色卻有一瞬間的尷尬,心道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又轉(zhuǎn)眼不動聲色的看了周氏一眼。
不由的感嘆京城夫人的衣裳首飾還真是講究,她也見過不少富戶人家的夫人,雖也是花團錦簇,卻不免讓人覺得有些過于華麗,一身的銅臭味,壓不住場子,可這周氏卻是舉止自然大方,就連不過五歲的紀容顧盼流轉(zhuǎn)間也是落落大方,讓人賞心悅目。
周盛昌見差不多了,就出聲道:“好了,堂妹千里迢迢的趕路回來,想必是又累又餓,咱們有什么話,回了府再說不遲。”
眾人這才紛紛止了話頭,重新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