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予安靜靜地看著手機屏幕。
幾秒后,她收回了視線,打消了給他發(fā)消息的念頭。
甩了甩腦袋,把腦海里的東西甩了出去。
管他的!
想那么多干嘛!
這是他的實驗室,他遲早得來!
等他來了,順其自然不就行了!
這可是法治社會?。∑筋^哥頭就算再鐵,還能把我怎么著了??
景予安輕舒了一口氣,換好白大褂,戴好口罩和手套,全副武裝完畢,準(zhǔn)備開工。
就在她靠近桌角,準(zhǔn)備拿樣品的時候,她的眼尾掃到了一抹白。
她繞過桌角,一張白色的便利貼靜靜地貼在了抽屜上方。
「樣品在桌上,PCR儀在角落里,電泳槽在底下的柜子里,protocol在原來的抽屜。有什么問題,我就在隔壁的細(xì)胞房,可以來敲門?!灸稀?p> 字跡雋挺清秀,自成風(fēng)骨。
銀鉤蠆尾,汪洋恣肆。
是江司南的沒錯。
景予安忽而煩躁起來,癟了癟嘴角。
什么嘛!
以前恨不得有事沒事來煩一下我,現(xiàn)在倒好,人影子都不見一個!居然只留了張便條給我!
這喜怒無常的狗男人!
暴躁了幾分鐘,景予安突然感到有些泄氣,這張便利貼讓她陡然生出了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好不容易做好思想建樹,就等著江司南來呢!
沒想到他居然……只留了張便利貼!!
再一想到昨天他那莫名疏遠(yuǎn)的舉動,景予安的內(nèi)心“咯噔”一響。
泛起淡淡的揪疼。
她掃了一眼墻上的電子鐘。
八點十七分。
實驗室一般八點半才開始工作。
那他這字條是……昨晚留的?
也就是說……他今天早上不會來實驗室了?
他這意思是不是……今天不想看見我?
她抿了抿唇,臉色有點兒蒼白。
冗雜的思緒翻涌上心頭,昨夜許延彬的話回蕩在耳畔。
一時之間,心口糟糟的亂。
胃也跟著輕微抽搐起來。
疼痛把她的思緒重新拉回來,景予安看著桌上堆積如山的樣品,皺了皺眉,強壓下心頭雜亂的思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xiàn)在可不是沉浸在私人恩怨里的時候!
正事兒要緊!
由于樣品昨晚就做完了預(yù)處理,今天景予安上手很快。
不到一個小時,PCR的預(yù)備工作就基本完成了,只剩下最后的含鎂緩沖液沒有加。
景予安從架子上翻下來一瓶標(biāo)著“Mg2+ PCR”的溶液,提著瓶身轉(zhuǎn)了一轉(zhuǎn),里面只有瓶底薄薄一層,不到5ml。
景予安點了一點桌子上的ep管數(shù)目,心算做了個乘法,至少還需要15ml才夠用。
她下意識地看了眼桌角的便利貼。
這狗男人是不是故意的?!
下一刻,她又搖了搖頭,“怎么可能嘛。只是試劑剛好用完,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算得那么準(zhǔn)。”
便利貼的膠上沾了臟東西,變得不那么平整了。尾端翹起來,陰影蓋住了底下的抽屜。
景予安撕便利貼的手頓住了。
她看到了這一排底下的,最后一個抽屜。
開著條小縫兒。
——和她昨天,走前一模一樣。
景予安的胸口,又莫名升起一股煩躁之意。
她這時才反應(yīng)過來,這張便利貼,正好貼在昨天抽屜的正上方。
他當(dāng)時……應(yīng)該看到我拿了抗體吧吧?
好像……就是看到我拿著抗體,他才會問我是不是有問題要問吧?
那他故意把便利貼放在這里,還把抽屜保持原位,其實還是在暗示我,昨天的事情?
這是……再給我一個問問題的機會?
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又為什么一定要聽到我的問題?
他到底想聽我問什么問題?
景予安陷入了沉思。
雖然她是有滿腹疑問沒有錯,可平頭哥,真的會如此細(xì)膩,察覺到自己的心思嗎?
甚至在不愉快之后,這么明顯地給一個臺階下?
這還是那個傳說中懟人不眨眼,毒舌逼死人的平頭哥嗎??!
景予安捏著便利貼,絞盡腦汁也百思不得其解。
她晃了晃手里的溶液瓶,突然低低笑了一聲。
也罷,鴻門宴就鴻門宴吧。
大不了偷偷發(fā)個消息給“樊噲”,誰還不會走為上計了??!
……
景予安“篤篤”輕輕地敲了兩聲。
沒啥反應(yīng)。
抬頭看了眼門牌,是“細(xì)胞房”三個大字沒錯啊。
正當(dāng)景予安疑惑時,里頭傳來“咣當(dāng)”像什么東西被碰倒在地的清脆聲響,繼而是江司南微微有些慌亂嗓音,“哪位?”
景予安:“是我,景予安?!?p> 江司南立馬接道:“什么事?”
景予安:“PCR試劑不夠了,我來借一點鎂離子緩沖液?!?p> 江司南輕輕“噢”地應(yīng)了一聲,聲線有些冷淡,“里面有,你等我五分鐘。”
“好的?!?p> 江司南說是五分鐘,其實只過了兩分鐘,門便打開了一條縫隙。
門縫里,伸出來一只手。
套著藍(lán)色的丁腈手套,手指修長有力。遞出來一瓶幾乎沒怎么用過的試劑。
滿滿一大瓶。
景予安接過來,道了聲謝謝。
江司南感到手上一松,略略等了兩秒,確定她拿穩(wěn)了,才慢吞吞地把手縮了回去,聲音透過門縫穿出來,有些低沉,似是不經(jīng)意地解釋道:“我就不出來了,省的等會兒進(jìn)來還要再重新做無菌處理?!?p> 景予安:“好?!?p> 他在細(xì)胞房里,背靠著墻壁,沒說話。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留意著毛玻璃上透過來的黑影。
影子沒動。
一分鐘后,影子還是沒動。
門還是開著那么條縫,沒大也沒小,剛好夠江司南的聲音傳出去。
“你怎么還不走?”
景予安:“你不也是?”
江司南眉頭略略一皺,從靠著的墻壁上站起身,輕輕拍了拍身后不存在的灰塵。
景予安看見毛玻璃后的影子晃了晃,下意識道:“你等一下?!?p> 江司南:“還有事兒?”
“呃……也不算什么大事兒……”
景予安支支吾吾的,不知該如何開口。
江司南嘴上不耐煩地接了一句“你有事快說,我還有實驗沒做完”,人卻重新斜靠回了墻上。
景予安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結(jié)結(jié)巴巴的口氣平穩(wěn)下來。
她靠著墻,把瓶子抱在了胸口,偏過頭,透過毛玻璃看著上面橢圓形的黑影,輕輕開口道:“那個……抗體的事兒……”
“我想謝謝你?!?
莫白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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