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筱蕤似乎覺得,從林府回來之后的溫彥君有哪里不太一樣。
溫老爺?shù)纳眢w時好時壞,一波一波的客人要應(yīng)酬,離宴席的日期也一日更近一日,溫彥君忙得有時連人影都見不著,有時匆匆一見,也來不及私下多說一句話。她隱隱感到一種微妙的不安在心頭起伏著。沒什么具體的跡象,也沒什么道理,她就是認(rèn)定溫彥君近來的疲憊和低落,不是因為這些事湊到了一起。
滿懷心事回到客棧,安筱蕤也不覺得餓,徑直往樓上走去。
“姑娘,姑娘!”阿牛叫住了她,往她手中塞進(jìn)一包溫溫軟軟的東西。
安筱蕤一臉茫然地看著阿牛,阿牛笑呵呵地說:“這幾日您大抵是忙暈了,我回了老家一趟,娘給我做了好些麻餅,那可是她獨門手藝。這么巧,剛回來沒到半個時辰,您就趕上了。一看您就是沒吃東西呢,趁熱吃,香得很。”
“如此的話,多謝?!彼郎\淺一笑,轉(zhuǎn)身繼續(xù)上樓。
“姑娘這是怎么了?累得狠了嗎?看著一副呆茫茫的樣子??刹桓疫@么不著緊自己的身子啊……”
阿牛的聲音在身后,卻突然讓她停了腳步。那個詞,對,就是那個詞,一下子提醒她溫彥君讓她覺得不對的地方究竟在哪里!茫然。
溫彥君的眼神里,那一片沒有焦距的茫然,使他整個人像是去了極遠(yuǎn)的地方,許久過后才讓那個失了魂魄的軀殼歷經(jīng)跋涉回到她面前。安筱蕤知道,再忙再累,溫彥君也不至于落拓成這般模樣。而且最讓她覺得困惑的是,假使這副失魂落魄的茫然勁兒只在她和一些貼心的人面前,還能理解他這是真的疲憊到不愿意揣著那個充滿智慧又能左右逢源的靈魂,只想休息一下。可是明明在畫坊的例會上,對著那些個分號掌柜,甚至應(yīng)酬一些別家商號的老板時,他也偶爾露出那樣的神色。
這簡直就不是她認(rèn)識的溫彥君。
把這件事想透了之后,安筱蕤再也不能忍受這些天以來,只和他短暫地開會、應(yīng)酬重要客人那樣的相處了。那只是少東家和一個助理、學(xué)徒之間毫無溫情的交流。而他們,是安筱蕤和溫彥君,是縱然她只口說無憑,他便愿意相信她只不過真心求借那幅畫;是他告知了畫明明有贗品無數(shù),她要全心全意幫助溫家度過這個關(guān)頭,她也愿意相信他最終會信守承諾。
想到此處,她便打算即刻去找溫彥君問個清楚。一起身,竟有些暈眩。
這是餓的!
苦笑了一下,安筱蕤記起阿牛給的那包麻餅,趕緊拆開。此時餅幾乎已經(jīng)涼透了,她倒了杯涼水,一口餅一口水地塞進(jìn)嘴里,告訴自己得趕緊補(bǔ)足力氣。這干巴巴的餅,多嚼幾口,竟嘗出了桂花的甜和芝麻的香。她此刻是真的相信,這是阿牛娘的獨門手藝??上Я藳]能吃上熱乎乎的。
吃飽了之后,她才急急地走出客棧。此時已是星夜璀璨了。她一路走著,一路想,一會對著溫彥君不客氣地問“你最近到底哪里不對勁”,對方會是怎樣的一番回答。突然間她有些想念初初見到的那個氣定神閑里藏著些促狹的公子哥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