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fēng)高,還是早些休息比較好。
這天晚上我換好衣物準(zhǔn)備就寢了,就被一陣激烈地敲門聲驚擾。
“篤篤篤……”
我憤憤地前去開門,我猜測是小魚兒吃太多為了消食跑到我這里攀談,她經(jīng)常做這等事情。
我開門一看,眼前卻是一片紅光。
一個渾身是血的人佇立在門口,氣息微弱。
這陣勢倒有些像武林幫主群英薈萃,刀光劍影。
慌亂中我差點(diǎn)驚叫出來,這人立刻捂住我的嘴,拉扯著我,同我一起退進(jìn)屋中。
我不住地掙扎著,心想著自己也太倒霉了吧,怎么這種事情也會找上門。
“是我?!笔煜さ穆曇艋厥幵谖叶?。
我定睛一看,是傅易塵。
他用手指放在嘴邊,示意我不要出聲,我點(diǎn)點(diǎn)頭。
他好像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住地喘息著,連呼吸都沉重許多。
他穿著我從未見過的衣服,衣服雖是黑色,卻蓋不住上面的鮮血,就連他的掌心,也全是血跡。我這間小小的屋子,滿是血腥味兒。
我急忙轉(zhuǎn)身想出去喚人給他醫(yī)治,他拉住我:“雪兒,不要讓他人知道?!?p> 他又喚我雪兒。
我望著他這副樣子,不知所措,他傷得似乎好重好重。
我問他為何會這樣子,他慘白的嘴角扯動著一絲笑容:“我無聊同人比武弄的?!?p> 我真的很想一拳立刻要他的性命。
他還是同平日里一樣打趣我:“你不是愛看我光著身子的樣子嗎?幫我脫去上衣吧?!?p> 阿彌陀佛,佛曰不可弒殺生靈。
他見我半天沒反應(yīng),動了動唇:“有傷口,可否幫我?!?p> 我這人一向心慈手軟,聽他可憐兮兮的語氣,就大發(fā)慈悲一回,蹲下身幫他脫去上衣。
一脫不要緊,我小心翼翼剝開他的上衣,他不住地發(fā)出嘶嘶聲。我仔仔細(xì)細(xì)檢查了一遍。印入眼簾的便是這背后長長的傷口,不知是用什么利器傷的,還在不住地往外冒著血,我的雙手都在發(fā)抖……
眼淚在眼眶里不斷地打轉(zhuǎn)著,雖平日里他總是沒頭沒腦地讓我出糗,可……可我根本不想看到他咽了氣的模樣。
他側(cè)頭看著我:“你哭什么哭?我又沒死?!?p> “你敢死試試看,我定把你尸骨扔進(jìn)臭水溝,給你再燒些紙?jiān)某笈屇泱w驗(yàn)當(dāng)皇帝的感覺?!蔽覑汉莺菡f著。
“那也不錯,可否再給我扎個同你樣貌差不多的丑女,我好去地底下也能斗嘴……咳咳咳”他每咳一下,傷口就往外多滲一些血。
我眼淚大顆地往外掉,真想用針線把他的嘴縫起來,再釘上些木條。
“乖,別哭,我死不了。你悄悄去打點(diǎn)熱水,拿些干凈的布,別讓其他人知道。”
我邊擦著眼淚,邊靜悄悄地出去找他需要的那些。腳步也是比平日矯健了不少,我唯恐自己慢了一步,他便活生生咽了氣。
一路上我都在想,等他好了,我定不會輕易放過他,讓他日日打掃屋子,掃到精疲力盡都不可歇息。讓他日日磕瓜子,磕到嘴角起泡也不可停下。
我覺得自己比吳若乾他娘還要惡毒些。
等到我回去,他已經(jīng)靠在墻邊閉著眼,若不是看到他起伏的胸膛,我差點(diǎn)以為他已經(jīng)見了閻王。
我仔仔細(xì)細(xì)給他擦著傷口,我從未做過這么認(rèn)真的事,他咬著牙,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卻一聲不吭。
“疼的話你就喊出來吧?!蔽艺f了句沒頭沒腦的話。
“你幫我擦,我不疼。若換了別人,我喊聲早就響徹云霄了?!彼@番話說得我有些想鉆進(jìn)地縫。
血跡浸滿了毛巾,我往水里搓了搓,一盆清水一下子就成了血水。
就這樣,我清水血水換了三四次。我從不知人可以留這么多血,只覺得他的唇都變得慘白。
“我同你說,我最后一次幫你做這種事,下次你要付我銀兩才可以?!蔽乙а狼旋X。
他朝著我的手腕努了努嘴:“這不是付過一次了嗎?”
他說的是上次贈予我的玉鐲。
我有些心虛,但嘴上依舊不依不饒:“這不算,這算是我那日看你胴體所受委屈的補(bǔ)償?!?p> “小丫頭,你還受委屈了。”他這般樣子還笑得出來。
“你現(xiàn)在和我說話都不用敬語了,就不怕我讓你掃地出門嗎?”我對他喊我小丫頭很是不滿。
他的大掌在我頭頂摩挲了一會兒,我很是不滿,迅速躲開。畢竟他剛剛滿手鮮血,我晚上又是洗了頭的。
“真要計較這些,你們這條街的人見到我都要下跪的?!?p> 我聽完他的話,表情有些豐富百態(tài)。
出家人不打誑語,不知這個沒出家的人是否打了誑語。
說罷他從懷里掏出個小玉瓶,讓我灑在他的傷口處,我便知這應(yīng)該是金創(chuàng)藥之類,頗有點(diǎn)江湖風(fēng)味。
我忙活了快一個時辰,總算將他安置好,他沖我笑笑:“雪兒,真是辛苦你了,我閉上眼就在這里瞇會兒?!?p> 也不等我同意,便立即閉上眼,歪倒在墻角。
他這人真是有意思,在我寢房里休息,也不怕他人看到誤會嗎!?
我揚(yáng)言要將他踢出門,不然毀我名聲,害我嫁不出去怎么辦是好。
“大不了……我娶你就是?!彼酉乱痪湓?,便自顧自地靠著墻角不作聲了。
誰要你娶,我并不愁你這一個男人可嫁。
我看著他,哪里還有心思睡覺,胸口撲通撲通跳得很是厲害。滿腦子都是血光,都是喘息,嗡嗡作響。
他為何不讓我告訴其他人?
我走到他身邊,想要收拾一下他扔下的殘破衣物。手一抖,哐當(dāng)一聲,一塊小牌從衣服里掉出。
這小牌,我眼熟得很。
我想起來了,那日在集市,那家首飾店老板見到這塊牌不住地磕頭。我當(dāng)時看都沒看清就被他收了走,今日我定要好好看看上面寫著什么字。
小牌的反面畫著些古怪的龍,盤根錯節(jié),我將小牌翻過來。
上面四個字有些晦澀難認(rèn),應(yīng)該用的是些古字體。
我在燈下摸索著念出:
“大內(nèi)秘使?!?p> 我腦袋里嗡一聲,唰地冒出一陣?yán)浜?,他……他真的是朝廷密?
拿著小牌的手不住地顫抖,若這牌是真的……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往昔。
地是他掃的,前院的樹是他種的,就連有時候茅廁也是他通的……平日我還經(jīng)常欺負(fù)他調(diào)侃他……
我頓時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讓朝廷重臣去通茅廁,我謝家不久是要被滿門抄斬了吧。
想到這里,我不禁低頭哭了起來,覺得自己時日不多了。又覺得自己沒有享受過人生四喜很是可惜,什么金榜題名就不說了,洞房花燭夜我更是不知個中滋味就要香消玉殞。
他被我的哭聲吵醒,皺著眉頭:“你又哭些什么?”
我一把把小牌藏在身后,擦了把眼淚,假笑一下:“想到你受重傷很是不舍,所以痛哭以表自己心中的情緒?!?p> 他斜著眼看我,滿臉都是“我并不相信”的表情。
我試探地問他:“你是否是記仇之人?”
他盯著我的眼,我很是心虛地別開眼,他擺出一副懶得理我的模樣:“十分記仇?!?p> 完了,我抬頭想望望蒼天,只望見綠瓦磚墻。
“你速速去休息,別擔(dān)心我。”說完又合上眼,但傷口那里并不再滲血。
我有些討好似的拿了件自己的衣物披在他身上,希望他能記些我的好,留我條狗命。
他睜開一只眼,笑著看了下我,那一刻,他的目光有些許溫柔,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但我這一夜就是輾轉(zhuǎn)反側(cè)了,一會兒夢到他率領(lǐng)無數(shù)黑衣人將我家中重重包圍,命人放火燒了;一會兒又夢到他拎著小魚兒的手,揚(yáng)言要送去屠宰場……
次日被阿九的大鵝吵醒,這大鵝在門外大聲鳴著。我有些煩躁地起身,傅易塵早就不見蹤影了,就連地上的血跡也不見了。昨夜發(fā)生的一切好像是我腦中的幻想一般。
我推開門,大鵝一下子竄進(jìn)屋子,機(jī)警地左看右看。
阿九在門外拿著無影刀躊躇著,我問他有何事。
“我早間起來看到草叢里有些沾了血的布,不知發(fā)生了何事,有些擔(dān)心。大鵝對血腥味也是十分警覺,它一路領(lǐng)著我到了小姐屋前?!卑⒕胚€在往屋里張望著。
糟糕,昨日給傅易塵擦傷口的布就隨便地扔在那里,忘記處理了。
我咳了兩聲:“阿九,女人嘛,每月總是會有些不同男人的事情,你就別擔(dān)心了?!?p> 阿九聽罷先是一愣,而后老臉一紅,立刻反應(yīng)過來,急忙沖進(jìn)屋一手拎著大鵝的脖子就跑出去了,差點(diǎn)被門檻絆倒。嘴中還不住地喊著:“小姐大鵝不懂事,得罪了?!?p> 我可真是巧舌如簧。
我問小魚兒,我們是否對傅易塵有時過于苛刻,小魚兒不置可否,覺得他作為下人并無做些什么份外之事。
“那我問你,若你位官職高高在上之人,卻每日被當(dāng)下人使喚,你心里如何想?”
小魚兒漫不經(jīng)心地答:“將那使喚我之人的頭砍掉吧?!?p> 她轉(zhuǎn)頭對我看一眼:“小姐你問這個作甚?”
我五雷轟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