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生日禮物，與謝安的一比，自然是沒有什么看頭了。雖然沒有什么看頭，可都是一份情意，本姑娘也不敢怠慢。謝瑤送了一首他自己寫的祝壽詩。雖不大工整，讀起來還算上口。可見他也是費了不少心思的，是以本姑娘甚是感動。謝萬送了我一副價格不菲的明月耳鐺。據(jù)說是他用自己注的《周易系辭》換來的錢給我買的。這耳鐺可讓我犯了愁。我雖對謝萬還算照顧，可要是算上這耳鐺，反倒是我欠了他的了。于是計算著下回等他的生辰，一定要送的差不多的東西給他，好還了這人情債。
生日的第二天一大早，謝安讓人請我去書房陪他讀書。我讓檀香幫梳妝清爽，特意戴上了他昨兒送的姜花玉鐲。我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上次這樣梳妝打扮是什么時候了。
“夫人，你眉開眼笑地盯著這玉鐲好一陣了。再不去就要遲了?！碧聪闾嵝训?，語氣里有些揶揄。
我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攬鏡自照了一番，總覺得少了些什么，于是又將謝萬送的那對耳鐺拿了出來，在耳邊比劃了一下。
檀香見了耳鐺，疑道：“這耳鐺好似在哪里見過。”
我回她：“萬石贈予我的?！?p> 鏡子里，我分明看見檀香的臉色陡然一變，有些驚恐地說：“夫人，您千萬別戴?！?p> “為什么？”
檀香的表情很糾結(jié)，仿佛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卻又說不得：“反正，您最好別戴，尤其，不能讓老爺知道這耳鐺在您這兒?！?p> 我正欲追問詳細(xì)，卻又聽見門外的引泉催道：“夫人妥當(dāng)了否？”
我只好將耳鐺遞給檀香，命她好生收著，臨走還不忘加一句：“回來再問你，一定要說個明白?！?p> 陪公子讀書這件事情，看似輕松實則無聊。我一邊磨著墨打發(fā)時間，一邊肆無忌憚地欣賞美男。
過了一會兒，謝安突然開口問我：“餓了嗎？”
我雖然不餓，但總覺得“餓了”這個回答背后藏著無限的可能與機會，于是點了點頭。
謝安低頭一笑，似在笑話我貪吃，卻隨即對守在外間的引泉吩咐道：“送來吧?！比缓缶涂匆娨肆艘槐P桂花糕進來。我看見桂花糕簡直要“口水流下三千尺”，毫不客氣地拿了一塊就往嘴里送。
謝安靜靜地看著我吃了一塊又一塊。我被他盯得有些發(fā)毛，下意識地將手里啃了一半的桂花糕遞到他面前，問他：“吃嗎？”
謝安看了看我手里的桂花糕，微微皺了皺眉。我想他可能是嫌棄我進過嘴里的東西，于是迅速地將那半塊塞進嘴里，然后又從盤子里又拿了一塊新的，遞給他：“嗯，吃這個吧?！?p> 謝安一個忍俊不禁，道：“夫人難道忘了，我不吃的?！?p> 我這才想起謝安與之前的劉氏都不愛吃桂花糕這件事來，訕訕地一笑道：“哦，對的?！闭f著又將這塊塞進了嘴里。
我吃的興起，脫口道：“真是奇怪了，你不喜歡吃，可是瑤兒卻很喜歡。我有一次送過一塊給他，他一口就給吞了。這桂花糕還有沒有多的了？如果沒有了，我給瑤兒留一些?！?p> 謝安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然后說了一句：“你吃吧，還有很多。你們兩處都送去了。”
我“哦”了一聲，忽又想到老何走了，謝宅里的所有花銷都得經(jīng)我的手，因問：“你哪里來的錢買得這么些桂花糕？”本姑娘發(fā)誓自己只是隨便問問，可恨這般光景，顯得我是個在查老公私房錢的惡婆娘。
謝安卻不惱，老實交代道：“夫人每月?lián)芙o我的零用，攢的?！?p> 我一聽甚是感動，每月給他的零花錢居然攢著給我買吃的!
我有點心疼起他來，抬了抬手又問：“加上這鐲子，用了不少錢吧。”
“這鐲子卻是早已有了?！?p> “哦？早就買好了？”
“嗯，在你來之前?！?p> 我突然覺得嘴里的桂花糕沒了滋味。這個鐲子是早就有的，想來是他買給劉氏的。我心里一酸，也不知是因自己占了劉氏的鐲子覺得對不起她，還是因知道了這鐲子本不是給我的而難過。一瞬間我突然萌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我若是真的劉氏該多好！或者，從今往后我便是她了？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暗暗地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警告自己道：你不屬于這里，你始終是要回去的，什么也不能帶走，什么也不能留下！
“夫人可有取字？”謝安突然問道。
“什么取字？”我懵懵然。
“夫人有閨名昭，不知有沒有字?！?p> 謝安有字為安石，謝萬有字為萬石，許詢有字為玄度。這古代人講究要個字，而且大多用字不用名，原來謝安是問我有沒有這個字?？墒俏夷睦镏绖⑹嫌袥]有字??！不過，如果連謝安都不知道的話，她應(yīng)該是沒有字的吧。畢竟取字對男子來說是必須的，可對于女子來說，卻是可有可無的。
我決定賭一把，答道：“沒有?！?p> “既然沒有，我給夫人取個字可好？”
“好啊?！?p> “詩經(jīng)中有言：‘仲氏任只，其心塞淵。終溫且惠，淑慎其身。’我覺得甚好，給你取“任只”兩字可好？”
說實話，本姑娘根本聽不懂他念的那句詩，可是既然他說好，那就好吧。
“嗯，挺好的。”
謝安看出了我的無知，于是解釋道：“這句話的意思是：我對你情深義重，性格也敦厚老實，請你不要離我而去?！?p> 恍惚中，我竟一度以為謝安在向我表白。謝安與劉氏成親多年，孩子都生了兩個了，這個時候才表白，有點晚了吧。
“哦哦，這首詩的意思也挺好的?！?p> 謝安點了點頭，然后湊到我面前，距離近得，我都能數(shù)清楚他有幾根睫毛。
“那我以后便喚你小只可好？”
我連連說好。心里卻想：什么大只小只的，只要您離我遠(yuǎn)點，就什么都好！否則，本姑娘可能就要把持不住了！若是被我占了便宜去，后果自負(fù)！
可是，謝大官人并沒有要離我遠(yuǎn)點的意思。本姑娘做不了柳下惠，只能自己采取行動。
我伸出雙手，在他的胸前輕輕推了一把，然后問道：“這么好聽的詩，叫什么名字啊？”
我本不在乎這首詩的名字。我不過是要找過機會不怎么生硬地推開他?？墒牵驮谥x安說出詩名之后，本姑娘受到了人生當(dāng)中最刺激的一次驚嚇！
“這首詩的名字是《燕燕》。”
“什么燕？”
“燕子的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