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清晨,風(fēng)兒格外清爽。
沈游躲在營帳里,正以一個極為舒適的姿勢睡著,在夢里與自己的老爹、閨女相會,一家人和樂融融。
“報告營總,有命令!”
突然,營帳門簾外,傳進(jìn)來一道士兵的匯報聲,聲音洪亮有力,直接將沈游一個激靈嚇醒。
“怎么回事,大清早能有什么命令?”
沈游揉著惺忪的睡眼,好容易才克服昏沉的睡意,緩緩坐起身來,望著門外的那道身影,無奈地道:“別在外面站著了,進(jìn)來吧?!?p> “是!”
士兵應(yīng)喝一聲,這才撩起門簾走了進(jìn)來,有些怯懦地看了沈游一眼,弱弱地道:“營總,沒打擾到您休息吧?實(shí)在是您之前說過,一定要事先喊報告,而且現(xiàn)在確實(shí)是有命令,我不敢耽誤?!?p> 見士兵緊張地解釋了一大通,沈游不由得攤了攤手:“所以,到底是有什么命令?”
“是!”士兵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立刻繃直身體,鏗鏘有力地道,“將軍有令,京城傳來密信,特意請您去大帳議事?!?p> “京城來信了?”
沈游微微一愣,這才打起精神,急忙翻身下床,簡單地洗漱一遍,挑了一副輕便的軟甲穿在身上,便是帶著士兵大步走出營帳。
來到主帥大帳前,士兵自覺地停住腳步,站在門側(cè)充當(dāng)起了守衛(wèi),沈游則是站在外面報備一聲,然后撩起門簾走了進(jìn)去。
只見有些昏暗的大帳內(nèi),此刻站著八九個人,李宏毅、孫冼、韓勝威、邱蒙幾位都在,還有其他幾名有些面熟的將領(lǐng),都是李家軍中比較重要的人物,正在彼此交談歡笑,氣氛很是愉悅。
營總級別的軍官,卻只有他自己一個。
沈游也知道,這是李弼對自己重視的象征,完全沒有把他當(dāng)做一個小小的營總來看待,而是把他放到與孫冼等人平等的地位。
但有時候,沈游也為此大感苦惱。比如每次例行會議,為了表示對沈游的重視,李弼都會派人叫他出席。
可實(shí)際上,這些會議往往都枯燥至極,他根本不想出席,寧愿躲在營帳里睡覺或者去校場訓(xùn)練。
而且他也擔(dān)心,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營總,卻能在會議上與孫冼等將領(lǐng)平起平坐,時間久了,會不會引來他們的不滿。
一起并肩作戰(zhàn)的日子久了,他對孫冼等人都是從心底感到尊重與欣賞,與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出現(xiàn)裂痕,這是他絕對不想看到的事情。
好在時至今日,孫冼等人對他的態(tài)度還沒有變化,依舊像往常那般親切,紛紛向他打招呼。
沈游一一還禮,最終目光落在李弼身上,卻見他神情嚴(yán)肅地坐在主座,看上去并是很不高興,眉頭微微鎖著,像是在考慮什么事情。
按理說,京城來信,必然是對李家軍的嘉獎。這應(yīng)該是值得慶賀的一件好事,為何人卻愁眉不展?
沈游悄悄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旁邊的李宏毅,小聲問道:“少將軍,將軍這是怎么了?”
“自從看了京城的來信,父親他就變成這樣了?!崩詈暌銋s是無奈地?fù)u了搖頭,語氣同樣有些疑惑,“至于那封信的內(nèi)容,我現(xiàn)在也沒看到。”
沈游點(diǎn)了點(diǎn)頭,覺得僵在這里也不是辦法,便索性向前站出一步,抱拳說道:“將軍,聽說京城來了密信,不知是何緣故,為何您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樣子?”
孫冼等將領(lǐng)也都正困惑著,只是沒敢輕易問出來,此刻見沈游發(fā)問了,也紛紛向主座上的李弼看去。
李弼原本正在低頭沉思,聽到這話便抬起頭來,迎著眾人那問詢的目光,總算開口說道:“朝廷來信,是對我們李家軍給予了表揚(yáng)。陛下龍顏大悅,朝中文武也都彈冠相慶,慶賀大倉府一帶的平叛成功?!?p> 聽到這話,孫冼等人皆是舒了一口氣,臉上紛紛綻開笑容。
沈游聽后,卻顯得更疑惑了,道:“此番大倉府一戰(zhàn),我軍奮勇作戰(zhàn),連克數(shù)城,將失地盡數(shù)收回,還生擒了叛軍首領(lǐng)趙志業(yè)。這么大的功勞,難道僅僅是幾句表揚(yáng),沒有嘉獎么?”
與沈游對視一眼,李弼那張素來板正威嚴(yán)的臉上,卻忽然浮現(xiàn)出一絲罕見的苦澀,道:“信上說,要本帥即日動身,率領(lǐng)大軍班師回朝,一切嘉獎等回朝后再行定奪。”
“怎么會這樣?”
“不應(yīng)該啊,這太反常了!”
隨著李弼的話音落下,立刻有將領(lǐng)驚呼出聲,開始議論起來。
就連李宏毅、孫冼等人,也都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按照往例,像平叛這種大勝,朝廷都會第一時間給予嘉獎賞賜,以提振軍心和士氣。
像現(xiàn)在這樣,僅僅給予幾句口頭上的表揚(yáng),卻還是頭一次。
朝廷對他們所斬獲的戰(zhàn)果和功績,似乎是在表現(xiàn)出一種淡漠的態(tài)度。
“父親,朝廷的反應(yīng)實(shí)在是太反常了,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誤會?”李宏毅焦急地抱拳問道。
李弼聽到這話,臉上忽然閃過一道冷厲之色,卻又轉(zhuǎn)瞬即逝。
沈游看在眼里,頓時仿佛明白了什么,以前曾經(jīng)翻看過的史書,其中一些內(nèi)容不可遏止地涌上心頭。
“諸位將軍,不要再爭論了?!?p> 看著李弼那有些難看的臉色,沈游當(dāng)即站出來勸道:“無論如何,我們李家軍的功績就擺在那里,誰也抹除不掉。既然朝廷這么說了,那就等班師回朝之后再說吧。再這樣爭執(zhí)下去,倒顯得我們貪圖功勛,不顧大局?!?p> “唉,也只能如此了?!睅孜粚㈩I(lǐng)紛紛嘆息,倒也很快安靜下來,皆是告辭離開。
最后,只有李宏毅和沈游留了下來,呃大帳里的氣氛,也是變得沉重清冷,再不復(fù)之前的輕松愉悅。
目送眾人離去,沈游扭頭望向主座之上的李弼。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沒忍住走上前去,在李弼身旁站定,然后抱一抱拳道:“將軍,也許我不該多嘴,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