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黃色格子衫
許夢
20XX年10月8日星期五陰轉(zhuǎn)晴
“你今天看起來有點不一樣啊?!绷璞舷麓蛄恐摇?p> “放假放暈了吧,我還能變成什么樣?!?p> “我剛覺得你變得有點溫柔了,這一張嘴,味全變了。”
“我看是你開學(xué)恐學(xué)癥犯了,整個人都昏頭了?!?p> 我甩開凌冰繼續(xù)向前走,她卻一個箭步擋在我面前
“別動!”
“你怎么神經(jīng)兮兮的。”
沒等我說完,她一把拉開我的校服外套,摸著里面的襯衫說,“你這衣服也太好看了吧。”
原來是假期新買的襯衫啊,我有點小驕傲的搖了搖腦袋,“好看吧,我媽給我買的?!?p> “阿姨回來了?”
“嗯?!?p> “還真挺好看的,就是不太配你?!?p> “配你配你?!?p> 要說有什么是讓我確實后悔沒有轉(zhuǎn)去文科班的事,就是每天在班級門口和凌冰的分別。
馬上要上課了,我趕緊從后門溜進(jìn)了教室。
糟了!假期過得太愉快,以致我完全忘了易楠就坐在后門邊??晌乙呀?jīng)半蹲著在門邊往里蹭了,顧不上那么多了,我盡力讓自己蜷得更低些,從他的桌角邊狼狽爬過。
哎,易楠全新的記憶里,許夢就是這么個樣子了。
“爆炸消息聽不聽?”郭思佳真該去做個娛樂新聞記者,一準(zhǔn)的行業(yè)領(lǐng)軍人才。
“我不聽。”我塞住耳朵,搖晃著腦袋逗她。
“你。。。?”
郭思佳被我一句話憋的眼睛都要從眼眶里跳了出來,我趕緊收起了壞笑,“好了好了,洗耳恭聽。”
“咱們班最受關(guān)注的新生有緋聞了!”
“誰?”
“易楠啊?!?p> 我勉強下壓自己抽動的嘴角,想要努力說點什么,可緊扣在一起的牙齒卻怎么也打不開。
“你看,驚訝了是不是?!惫技褲M臉得意,“給你個機會,猜猜女主角是誰?”
“我。。。我哪猜得出?!?p> “猜猜嘛?!?p> “誰???”我硬抬起嘴角,好讓自己看起來在笑。
“就知道你猜不到,告訴你吧,是徐冉冉!”
心突然一沉。
郭思佳一副宣布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的架勢,轉(zhuǎn)念又來問我,“不對啊,徐冉冉?jīng)]告訴你嗎?”
“沒,沒,開學(xué)還沒見過面?!蔽业乃季S完全停滯了,不由自主的看向后排的易楠。
“大家都在說,易楠在鄭主任面前勇救徐冉冉,兩人一起開啟了學(xué)生自主廣播站的新紀(jì)元,他們一起播的歌其實就是他們自己的故事。你用幾行字寫你是我的誰,電波傳情,看不出易楠平時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還這么浪漫。。?!?p> 我的余光偷偷掃向不遠(yuǎn)處的易楠,郭思佳的聲音一點點消失在畫面中。他忽然抬起了頭,我本能的慌忙看向了別處。
“許夢,你這衣服還挺好看的?!?p> “啊,是嗎。”
“這是今年的流行色吧,易楠今天也穿了差不多的款式?!?p> “可能吧,商場里賣的都差不多?!蔽覚C械的應(yīng)著郭思佳的話,完全不知道她說了些什么,自己又答了什么。
我沒辦法配合他們興奮的猜測著緋聞的細(xì)節(jié)。有些說他們在廣播站里牽著手,有些說他們從那以后便每日成雙入對,甚至有些說見到他們在球場邊的樹林里接了吻。郭思佳說宣傳欄上兩人挨在一起的照片就是對所有人愛的宣誓,浪漫又立志。
“你聽說了嗎?”凌冰“嗙”的一聲憤憤丟下了餐盤。
“今天的土豆炒的不太好吃。”我拿出了自己一貫顧左右而言他的技能。
“易楠和徐冉冉!”
“你坐下,你坐下?!蔽沂箘畔蛳伦е囊陆恰?p> “歡迎大家收聽今天的校園廣播,今天的美文賞析節(jié)選自張愛玲的一篇散文。。。”
是徐冉冉的聲音,整個食堂跟著她抑揚頓挫的語調(diào)不時發(fā)出陣陣騷動。
“挺好的?!?p> “好什么好,你瘋了吧許夢。”
“易楠和咱們已經(jīng)沒關(guān)系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這幾個字一字字?jǐn)D出口的,現(xiàn)在說給凌冰也說給自己聽。
食堂里的所有人都欣賞著這出年度愛情大劇,沒人再急匆匆的吃完離開,好像今天的飯菜都格外香。
“哎,許夢,怎么每個從你旁邊經(jīng)過的人都盯著你看啊?!?p> “我臉上沾飯粒了?”
“沒有啊。”凌冰掰著我的臉左右看了看。
“許夢?”郭思佳端著已經(jīng)吃完的餐盤小心翼翼的湊到我旁邊。
“你又有什么獨家新聞了,這么小心?!?p> “他們說。。?!?p> “怎么了?”
“你先沉住氣啊?!彼淖彀桶T成一條線,感覺事情不太妙。
“出什么事了?”
“他們說。。。他們說你在之前的學(xué)校里一直瘋狂的追求易楠,易楠為了躲你才轉(zhuǎn)學(xué)的。。。”
“胡說!”凌冰“直接將筷子扔在了桌上。
“我就是不相信才特別跑來告訴你們的?!?p> “全是假的!誰編的謠言?”凌冰盯著郭思佳逼問。
“我也不知道,到了食堂就聽到他們都在傳,特別是特別是。。。”
“特別是什么?”
“有人看見你們?nèi)齻€穿了一樣的衣服,說是,說是,許夢氣不過,專門來向徐冉冉示威的?!?p> 我兩只手緊緊抓著餐盤,一動也動不了。
我第一次設(shè)身處地的明白了什么叫“謠言四起”。所有人刺眼的目光和嘲笑的言語從四面八方迅速向我匯集而來,就像一個集卷著各種聲音各種消息的漩渦,越轉(zhuǎn)越大,越轉(zhuǎn)越快,而我,則被釘在了旋渦的最中心,身體不斷的向下沉。我的雙腿開始麻木,雙手也不聽使喚,直到漩渦沒過我的嘴巴,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流水吞噬卻發(fā)不出一絲反抗。
“走了,許夢,咱們走?!蔽胰螒{凌冰拖著一路向外走,身后的聲音和每個人遞上來的目光都像刀割一樣劃過我的身體。
突然,凌冰停住了。
我無意識的抬起頭,易楠和徐冉冉一同出現(xiàn)在我的對面。
就像傳言說的一樣,我們?nèi)齻€穿著同樣顏色的襯衫,而他們兩個顯然也如傳言一樣天造地設(shè)般的站在了一起。
這一瞬間,我都覺得自己像個無恥的介入者。對面郎才女貌一對璧人,我只是個偷穿了同樣衣服的小丑。
走廊里的人越來越多,嘲笑聲一點點從墻壁中滲透出來,如呼吸聲般充滿整個空間。我好像個赤裸著全身等待審判結(jié)果的罪犯,不得不接受每個人對我道德的審判。我不敢再抬頭向他們倆看過去,我已經(jīng)很卑微了,何必再去乞討一個可憐的眼神呢。
“早就告訴你降溫了,你還不記得穿外套。又生病了,可怎么辦?!?p> 一件校服外衣披到了我的身上,我轉(zhuǎn)過身,信旸挑起他一邊的嘴角斜斜的對著我笑,那顆潔白的虎牙被光打的格外耀眼。
他轉(zhuǎn)向我對面,用高大的身軀為我與易楠徐冉冉之間自動做了屏障,邊整理披在我身上的衣服邊漫不經(jīng)心的說,“你這丟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改。”
我堅強的盾牌被信旸溫暖的手徹底擊破,擎在眼眶里的淚就要落下。
“走啊,凌冰,操場上還有場球賽呢,一起去?!?p> “啊,好,好。”
我被信旸和凌冰擁著走出了走廊,正午的陽光濃烈的讓人令人眩暈。
圈在眼里的淚終是沒有落下來。淺淺的眼窩里,它們好像都被折成了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