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內部簡直就是垃圾場,蒼蠅用一哄而散的方式歡迎造訪者。在狹窄通道的轉角處,死氣沉沉的火光灑在瘦骨嶙峋的幼年獨眼巨人尸體上,暗綠色的血液還在不斷填充白云巖的凹痕。它的外貌是如此丑陋,但卻是南方神祇的后裔,可惜于憎恨之誕生,因此才會如此扭曲。洞壁上有些裸露在外的貝殼以及貌似海星的東西,什么人閑得把它們鑲嵌到了里面嗎?以諾從墻上取下一支火把,繼續(xù)深入探索。
直到差點被絆倒,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腳步有些倉促,內心的忐忑不知不覺地支配了他的行動。他真希望可以從安妮斯那里獲得一些有價值的消息,幾年前格威利姆寄信稱他在遺忘之地監(jiān)測到一次異常強烈的能量波動,并估測很有可能是邪惡的生物在作祟,自那以諾便密切關注關于黑暗世界的消息,可這么久以來搜集到的情報卻屈指可數(shù)?;蛟S我注定與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無緣,大女神可能已經有了更合適的人選了。
洞穴深處變得寬敞起來,斯坦?!ろf爾此時正面對著一頭壯碩的獨眼巨人,它缺失了一條胳膊,身上有許多尚未痊愈的巨大傷口,看來像是在此地養(yǎng)傷,它倚著的那塊石頭的紋路是如此奇特,他曾在世界盡頭的炎熱小島上見過非常相似的東西,莫非它曾是一簇珊瑚嗎?難不成這里曾是海洋的一部分?
四個孩子兩兩成組被囚禁在狹窄的鐵籠里,看來全都精神失常。更遠處的地面上散落著一些嬌小的人類骨骼,以諾隨即意識到有些孩子已經不在了。他詢問安妮斯的下落,韋爾指向一個隱蔽的狹小洞口,目測只有體型嬌小的人才能往返其中。
怪物伸出紺紫的長舌頭,舔了舔自己的臉,略過韋爾直接朝以諾撲來,化為樹藤的頭發(fā)瞬間將其扼住。“吃了你,我定能重拾往昔風采,再次成為部落首領?!豹氀劬奕四樕隙褲M愚蠢的笑,語氣透露著強烈的狂妄、傲慢與瘋癲,它啃咬縛體之物,落下的樹藤得不到魔力的供養(yǎng)又變回發(fā)絲。
韋爾在敵人掙脫前抓緊時間攻擊,卻低估了那犀牛皮般的防御。怪物掙脫,彎著腰以半蹲的姿態(tài)發(fā)出威懾聲,而后舉起釘頭錘下劈。年輕人躲閃不及,左腿遭受重創(chuàng),它不斷逼近,他則背靠巖壁慌張無措。它再次把釘頭錘舉過頭頂,所幸這時樹根終于穿過漫長的洞穴,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刺穿它的腰部。它痛苦地嘶叫起來,迅猛錘擊洞壁,巖石崩落,激起塵土。
塵霧散開后,獨眼巨人已不見蹤影。
年輕人大腿上一大片烏紫,老者撒了一些止血止痛的藥粉在上面,然后扯爛內衣給對方包扎?!八鼈儾皇呛鼙繂幔俊表f爾強顏歡笑,“竟然還懂得逃跑?!?p> “首先它們不笨,只是長得又大又丑,其次,在獵食者面前逃跑是生物的本性?!?p> 纖細的樹藤深入鎖孔當中,很快孩子們便重獲自由,他講了一些讓他們安心的話后便急著去追怪物。在洞外以諾化身鹿人,追隨著獨眼巨人留下的氣味飛奔而去,其間他注意到天上的幾片黑云蠢蠢欲動著,雷和閃似乎正試圖回應獨眼巨人的咆哮。
經過山姆的寓所時,克萊門特·布雷恩出來告訴他:“剛才那怪物從這里經過,我雖想攔住他,可單憑我自己一人的力量無法與其抗衡,何況騎士情況這般不妙,一旦引狼入室……”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自己就能解決?!?p> “韋爾呢?”
“他的腿受了重傷,你通知村民們到山上去找他,幸存的孩子也在。”
“好。”
烏云襲來,掩住本就不多的日光,給村莊蒙上一層詭異面紗。這時讓人捉摸不透的小女孩忽然奪門而出。“你去哪兒?外面危險!”布雷恩喊道。
“不要你管?!彼刂E邊跑邊說,語氣中有一種病態(tài)的興奮。
“她父母還沒回來嗎?”以諾問。
“沒?!?p> “找到他們,我去追那孩子?!?p> 以諾追上了女孩,但沒攔住她,而是跟蹤在其后方,他想要知道她究竟打的什么算盤。幾個轉彎過后,以諾發(fā)現(xiàn)了獨眼巨人,傷口使它的腳步越來越慢。女孩加快腳步趕上怪物,之后就走在它前面,好像是在做向導,最終在村尾停住腳步,并指著最末端的屋子。
偌大的雨點瞬間嘩啦啦地砸下來。
怪物一腳踹開房門,進入室內。室內響起驚恐地哭叫聲……
以諾加速趕到,發(fā)現(xiàn)女人和男孩躲在角落失聲痛哭,而男人則成為了怪物的食物,肚皮敞開,肋骨裸露在外,鮮紅的血液一直淌到門口。獨眼巨人發(fā)現(xiàn)以諾到來后便立即撞塌墻壁,朝樹林逃去,卻不知那是“森林賢者”的領地,自己已在劫難逃。他無需費力追趕,森林里的朋友們會將它制伏,其軀體將會成為植物的肥料,這也算是贖罪的一種方式吧。怪物不停掙扎,藤蔓卻像蟒蛇般越纏越緊,也像某些昆蟲結繭。
這姑娘是個十足的人精!看見父母到來后便立刻蹲下,抱著腦袋裝出一副很是害怕的模樣。父親抱起女兒,快速地上下打量起來?!靶」怨裕闶軅藳]?”
“一點兒也沒。”女孩望著屋子里面,“那怪物竟……”
山姆看見對面的慘狀后嘆了口氣?!安灰矗『⒆硬辉摽催@種東西。”接著他把女兒放入妻子懷中,“娘子,速速帶她離開這里。”
剩下的事情由村民接手,于是以諾跟抱著孩子的母親一起返回。
沒一會兒斯坦?!ろf爾和孩子們被接了回來,山姆的嫂子滿懷希望地來問女兒的事情,卻得知自己的孩子不在幸存者當中,之后又哭又笑地離開了。以諾讓山姆的妻子一定看緊嫂子,但他認為多半沒用。
三個漢子睡著后,以諾問女孩:“那天你怎么不上街跟大家一起玩兒呀?”
“自從伯父從鎮(zhèn)上給堂姐帶回來一件兒紫色的連衣裙兒后,大家就只顧著喜歡她了,”她美滋滋而又怨恨地說,“連先前喜歡我的小男生也被她給勾引去了?!?p> 老者盯著銅鏡中那個正在梳頭并滿面悅色的孩子,心頭冷得發(fā)慌。
人心中的魔鬼是在成長的過程中一點一滴地被侵染上的,還是生來就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