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換好衣裳隨著琴聲依次入殿,先是朝著主位上的娘娘王爺稍稍俯身行禮,隨后甩開云波水袖開始了舞蹈。
我們四人舞姿輕靈,身輕似燕,身體軟如云絮,雙臂柔若無骨,步步生蓮花般地舞姿,如花間飛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葉尖的圓露,使人如飲佳釀,醉得無法自抑。
出塵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仙子下凡,令人不敢逼視。一襲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
忽如間水袖甩將開來,衣袖舞動,似有無數(shù)花瓣飄飄蕩蕩的凌空而下,飄搖曳曳,一瓣瓣,牽著一縷縷的沉香。
琴聲漸急,我們四人的身姿亦舞動的越來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轉(zhuǎn)流連,裙裾飄飛,一雙如煙的水眸欲語還休,流光飛舞,整個人猶如隔霧之花,朦朧飄渺。
此時琴聲漸緩,蕭聲驟然轉(zhuǎn)急,她們?nèi)藢⑽覈诨ㄐ恼虚g,我心下了然,便以右足為軸。輕舒長袖,嬌軀隨之旋轉(zhuǎn),愈轉(zhuǎn)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飛起。她們?nèi)怂﹂_水袖圍成一圈,玉手揮舞,數(shù)十條藍(lán)色綢帶輕揚而出,廳中仿佛泛起藍(lán)色波濤,我凌空飛到那綢帶之上,纖足輕點,衣決飄飄,宛若凌波仙子。
大殿之中掌聲四起,驚贊之聲不絕于耳。
眼看著琴聲漸緩,表演就快結(jié)束了。可我突然感到了不對勁。
忽然,不知是哪根綢帶上掛了一個鉤子,將我本就單薄的煙蘿衫盡數(shù)扯下,我心下一驚,于凌空中摔在大殿上:“??!”我吃痛的叫道。
若此時只是摔傷并不足以使眾人驚奇,更使人難以啟齒的是那幾根綢帶將我的衣衫掛住,當(dāng)摔在大殿正中央時我衣衫不整,發(fā)髻散亂。
在座的夫人小姐皆驚奇起身,掩面不恥。
“怎么回事呀?”
“哎呀?怎么還有這一出。”
“這下梁家大小姐可丟人了。”
“這也是她自不量力,活該。真給將軍府丟人!”
“當(dāng)眾這么丟人,真可憐呀。”
瑞蘭姐姐見了連忙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我,扯下我被綢帶掛住的衣衫替我披上,說道:“先將衣服穿好?!?p> 我淚眼婆娑的看著她,說道:“我不知道…怎么…”
她皺著眉凝重的看著我搖頭:“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先趕緊向梅妃娘娘道歉?!?p> 我羞愧極了,誰能料到能發(fā)生這種事。
我勉強(qiáng)用破了的衣衫遮住自己的身體,跪在大殿中看著主位上的梅妃娘娘,她此時眼里也是詫異的很,面對被我攪亂的局面,她稍稍皺起了眉頭。望舒公主也一臉驚奇的看著眼前這一切。坐在側(cè)座的齊景欽目不斜視,但依然皺起眉頭。
我跪在大殿中俯身謝罪,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我害怕極了,原先在府中雖頑皮了些,也惹過不少禍,可當(dāng)著威嚴(yán)的皇家當(dāng)眾如此丟人還是頭一回,況且我還是即將要與皇室結(jié)親的小姐。我身子止不住的顫抖,連聲音也帶著害怕的顫音。
我低著頭不敢去看任何一個人,但此時眾人的目光皆定在我身上,針芒在背,使我難受死了。
梅妃娘娘還未開口說話,站在我身旁的太子妃倒是不屑的掩嘴一笑,說道:“古時有妲己褒姒惑亂朝綱,前朝有飛燕合德起舞媚主。早聽聞靖王殿下不喜歡你,如今你卻學(xué)青樓女子勾欄賣笑當(dāng)眾寬衣解帶,故意弄來這么一出想引人憐憫。萬萬沒想到自己竟弄得如此狼狽不堪惹得眾人笑話吧?”
她這么一說,眾人皆跟著她往哪方面想,正所謂先入為主,如今我卻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抬頭看她,眼含熱淚說道:“我沒有!明明是你!是你!”
“我?我怎么也料不到我好心邀你一同為母妃獻(xiàn)舞,你卻弄來這么一出,到頭來還怪到我身上。此女倘若嫁入皇室真是有損皇室顏面?!彼肿昼H鏘有力。
梅妃娘娘拍案而起,厲聲說道:“行了!好好的宴會被你們攪成什么樣子!佩瑜你身為太子妃,竟不分青紅皂白當(dāng)眾指責(zé)朝廷命官之女,這才是有損皇室顏面!今日之事就這么算了,誰也不許說出去!違者當(dāng)罰!”
“是?!?p> “散會!”梅妃娘娘帶著望舒公主拂袖而去。
眾人聽得出梅妃娘娘有意維護(hù)我,便不再多言,見娘娘公主離去便也起身回寢殿。
趙佩瑜仿佛并不在意被當(dāng)眾指責(zé),她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就是想要我當(dāng)眾出丑,而她方才一番話將一盆臟水潑在我身上,雖說梅妃娘娘并不認(rèn)可這種說法,可怕是在場許多人都認(rèn)為我有這般齷齪的想法。
趙佩瑜和陸繪靈蹲下身子,在我耳邊私語:“放心好了,我們謹(jǐn)遵梅妃娘娘旨意,斷然不會說出去的?!?p> 我氣極了,如今說不說出去還有什么區(qū)別嗎?上京城中所有權(quán)貴家的夫人小姐都在這兒,無需再去說,所有人都親眼見到了。
我手中緊緊攥著水袖,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想同她理論一番,可瑞蘭姐姐捏住我的肩膀:“卿卿別沖動,切莫惹禍上身?!?p> 陸繪靈見我這般落魄,猖狂的笑了笑,說道:“如今就憑你也想嫁給靖王爺,真是癡人說夢!”
我冷靜了一會兒,反倒譏笑道:“那陸小姐這般出色,靖王爺說過娶你了嗎?”
我這話正中她下懷,惹得她氣急敗壞想要動手打我,趙佩瑜連忙拉住她,說道:“你要是動手打了她可就中這丫頭的計了,她家府中怎么著也有兩位皇上器重的大臣,你若是打了她才是惹禍上身?!?p> 陸繪靈也不傻,思量一番便收了手,隨后便和趙佩瑜回自己的寢殿。
◎
大殿上人們陸續(xù)走光,瑞蘭姐姐試著扶我起來:“怎么樣,能走嗎?”
此時也不知月白去哪兒了,我艱難的撐起身子,說道:“可以。”
我傷的并不是很重,只是扭到了腳,不過眼下走一步都如同刀絞一般,疼痛難忍。
“嘶——啊?!?p> “走不了就不要勉強(qiáng)了。方才我使喚筱兒去替我取東西了,眼下你身邊的月白也不知去了哪里。不如你且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我去叫些人來?”瑞蘭姐姐見我吃痛,關(guān)切的問道。
如今我衣衫襤褸,只能暫且蔽體,花朝月祁山風(fēng)大,而我又行動不便,若在路上耽擱久了,到時候我與瑞蘭姐姐都要生病著涼。
我點點頭:“也只好這樣了。那就有勞姐姐,路上小心?!?p> 瑞蘭姐姐扶我坐下,安撫道:“你我姐妹二人,無需言謝。且在此好好等著,我去去就來。”
瑞蘭姐姐連忙提起裙子朝門外跑去。
“?。⊥鯛?!臣女秦瑞蘭拜見王爺?!比鹛m姐姐剛出門,就在大殿門口看到了齊景欽。
我一聽齊景欽在門口,便羞愧萬分,想就地找個地洞鉆進(jìn)去。
“免禮。”
只聽他頓了頓,又說道:“你且先回臨荷園。我會把她帶回去的?!?p> “這……”瑞蘭姐姐擔(dān)憂我,猶豫了片刻,見對方是王爺,不好拂他面子,再者我們同住桃園,想來也方便一些,“如此,便有勞王爺了?!?p> 瑞蘭姐姐回頭看了看我,說道:“卿卿,那我便走了。”
我用本就不多的水袖蒙住頭沒臉見人,聽她這么說我只瘋狂點頭說道:“嗯嗯!”
瑞蘭姐姐走后,齊景欽一步一步緩緩向我走來。
他解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我身上,我感到身體一暖,更是羞愧的抬不起頭。
他將我蒙在頭上的水袖扯下來,強(qiáng)迫我抬頭看著他,我們四目相對,他看著我,良久才開口說道:“本王是來接你回去的?!?p> 我心下倍感溫暖,眼含熱淚,委屈地說道:“是有人害我……我并不是像太子妃說的那樣輕浮…我是被陷……”
“我知道。”他抹去我臉上的淚水,柔聲說道,“我還不需要從別人嘴里認(rèn)識你。卿卿,我知道你是怎么樣的人?!?p> “那梅妃娘娘她…”
“她比我更清楚。只是當(dāng)時太子妃先發(fā)制人,讓眾人都以為你本就那么不堪。我們都清楚你不是那樣的人。”
“可是…為何不追查,只要,只要讓人查看一下那些綢帶,審問一下準(zhǔn)備道具的宮人就可以知道真相啊?!?p> “卿卿,深究下去于皇室于你而言都不是個好的結(jié)果。母妃已經(jīng)在言語上維護(hù)你了,倘若事情鬧大非要糾察,必定會牽扯到前朝。到那時對誰都不利?!?p> 我心下了然,便懂事的不再多言。
齊景欽揉了揉我的頭發(fā),問道:“能走嗎?”
他這么一說,我倒感覺到了從腳踝傳來的陣痛,我搖搖頭,看著他說道:“走不了?!?p> 突然,他將我打橫抱起來就要往走,我連忙掙扎:“王爺這是做什么?放我下來!”
“我說了,我是來接你回去的?!彼蝗菸以俣嘀绵?,抱著我便向桃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