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的夢境流轉(zhuǎn)變幻中,場景來到了一個貧民聚集區(qū),一條常年接受不到陽光照射,陰冷得只有冷風(fēng)和老鼠會光顧的小巷中。
此刻的小巷中卻沒有老鼠,只有冷風(fēng),因為冷風(fēng)無情,而老鼠無膽,膽小的老鼠,早已被一伙聚集在小巷中的孩子給嚇跑了。
這樣的貧民聚集區(qū),在人類世界中多不勝數(shù),末世中的人類,所有的資源都變得緊張異常,資源匱乏讓很多地區(qū)相繼赤貧化已是常態(tài),而對于小巷中的這群孩子而言,貧民聚集區(qū)也許是他們唯一能夠棲身的場所。
“說!那個老頭給你的錢,被你藏到哪里去了!”正在說話的,是一個目測十歲出頭的孩子,但他的臉上,卻已經(jīng)不帶任何童真,臉頰的一道刀疤,讓他看起來充滿戾氣,他陰郁的三角眼往下睨去,正瞪著被他踩在腳下的另外一個孩子,他威脅道:“不用想著能騙我,我親眼看到他給你錢了!不交出來你知道后果!”
那被刀疤少年踩著的孩子,看起來只有五六歲,胸口被踩著的巨大壓力,讓他喘氣都有些費勁,他沾滿污泥的小臉上,布滿了新鮮的傷痕,也許他的身上也是,但他襤褸骯臟的衣衫,將這些都遮蔽了起來。
被踩著的孩子是個小乞丐,而從刀疤少年和他圍觀的同伙們的打扮來看,他們也是。
這是社會的底層,文明未能觸及之地中,一次再普通不過的弱肉強食,尤其在末世籠罩的陰霾中,這種事情并不少見,尋常得偶有路人路過,都不會為此有所側(cè)目。
小乞丐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漂亮得不像是男孩子該有的那種。他環(huán)顧四周,知道逃跑肯定無望,可他卻并不打算把錢交出來,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是一個老乞丐把他養(yǎng)大的,而那些錢,是老乞丐臨死時留給他的最后的東西。
小乞丐漂亮的眼睛中,有著這個年齡該有的恐懼,但他恐懼的神色中,卻也有這個年齡不該有的堅定。
小乞丐堅定的目光向上抬起,最終和刀疤少年的三角眼對視在了一起,他的聲音極度虛弱:“你……你靠過來,我告訴你啊?!?p> “哼!”
刀疤少年冷哼一聲,從來還沒有哪個小乞丐,能在他的拳頭下堅持那么久,看來和其他人比起來,這小子也不過是嘴上硬氣了那么一點罷了,多揍幾下還是慫。
刀疤少年的嘴角帶著勝利者的微笑,他蹲了下來,并將耳朵靠了過去,他知道這小乞丐已經(jīng)被他揍得快沒力氣說話了,他對自己鍛煉多年的拳腳很有自信,所以他覺得自己確實需要靠近一點去聽。
“啊!”
凄厲的慘叫聲從小巷中傳出,刀疤少年捂著沒了將近三分之一,且血肉模糊的耳朵,痛的渾身都在顫抖,指縫間涌出的溫?zé)狨r血燙著他的臉,也灼燒著他的可笑尊嚴(yán)。
刀疤少年又驚又怒,那陰郁的三角眼,瞪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程度,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個滿嘴是血,嘴角還帶著明顯笑意的小乞丐。
眼前這一切,讓刀疤少年的同伙們感到驚詫,說到底,他們畢竟也只是孩子,但他們手足無措之時,疼痛和羞惱卻讓刀疤少年已經(jīng)反映過來,隨之而來的是狂怒。
砰!
刀疤少年憤恨的飛起一腳,將小乞丐踢得撞到了小巷的墻上,他這一腳的力道之大,足以讓小乞丐的肋骨折斷,但小乞丐卻一聲未坑,也不知是靠的自身毅力,還是他根本已經(jīng)沒了知覺。
然而這并不能讓刀疤少年感到滿意,強烈的羞辱和憤怒縈繞在他心頭,他必須做些更能宣泄憤怒的事情,才能讓他在同伙面前找回他所謂的面子。
刀疤少年將手伸進(jìn)口袋,下一剎,一把并不精致,卻足夠鋒利的小刀被他掏了出來。
面對這樣的場面,刀疤少年的幾名同伙面面相覷,他們根本沒意識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畢竟他們確實只是孩子。
刀疤少年憤恨的將幾名同伙推開,握著刀朝小乞丐走了過去,他要把那個小乞丐的眼睛挖出來,剛才對視之時,小乞丐的眼睛就讓他莫名的不悅,他一直很討厭自己的三角眼,所以他此刻更討厭小乞丐那雙漂亮得有些過分的眼睛。
刀疤少年要用行動讓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被咬掉的耳朵不是他的恥辱,而是勛章!就如同他臉上的刀疤!
?“住手!你們在干什么!”
刀疤少年即將施下大惡之時,小巷的一頭,出現(xiàn)了一個修長的背光身影。
那個身影快步走過來時,刀疤少年雖然不甘,卻也和他的同伙鳥獸而散。
大概因為他們真的只是小孩子,成年人面前,他們并不敢造次。
“沒事吧!”來人將小乞丐輕輕抱起,關(guān)切問到道。
小乞丐用盡昏迷前最后的力氣,睜開了他漂亮的眼睛,他看到了一個男人,一個他這輩子見到過的最好看的男人,即使和自己流落街頭時,見到過的所有街頭熒幕上,那些出現(xiàn)過的廣告明星相比,亦是如此。
夢境再次流轉(zhuǎn),畫面已經(jīng)是一個多月之后。
一間公立醫(yī)院的病房中,小乞丐正坐在病床邊,而他的胸口還纏著繃帶,他漂亮的眼睛像是蒙著一層薄霧,他眼觀鼻,鼻觀心,像是在思考著什么,他并沒有理會那兩個正在一邊給他接藥水,一邊交班的護(hù)士。
因為出身的關(guān)系,小乞丐總是在心理上對任何人都帶著防備,但星語可能是個例外吧。
大概因為小孩子是最喜歡以貌取人的,誰長得好看,就喜歡和誰親近,而星語長得實在太好看了,試問又有哪個小孩子,能夠拒絕這樣一個好看又溫柔的大哥哥呢?
小乞丐當(dāng)然已經(jīng)知道,救他的人叫星語,因為每周的休息日,星語都會來看他一次,今天也是星語的休息日,如果沒有意外,星語差不多該來了,小乞丐莫名的期盼著。
“這孩子要出院了呢,我可真舍不得他?!蹦贻p護(hù)士的語氣中,有些莫名的哀婉,她對著剛剛接完了藥水,正在記錄時間的中年護(hù)士說到。
“舍不得他?”中年護(hù)士的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她調(diào)笑道:“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不過送他來的那個小伙子,長得是真的帥,好像叫星語還是什么來著?名字也怪好聽的。”
“何止是帥!”年輕的護(hù)士說話時,兩眼有些放光,似乎并不打算收斂情緒,或許她覺得,因為星語而無法保持矜持,并不能不算是一件丟人的事情,她目光中帶著幾絲向往,繼續(xù)道:“我打聽過了,他是在聯(lián)合宇航局工作的,而且還單身,簡直太完美了!”
“要不我?guī)湍銌枂??”年長的護(hù)士打趣到,她盡量讓自己情緒顯得平淡一些,她早已有了家室,所以也早就過了看帥哥的年紀(jì),否則說不定她會比年輕的護(hù)士還要瘋狂,畢竟星語確實太讓人驚艷。
“別……別開玩笑了,我連跟他說話都不敢?!蹦贻p護(hù)士的聲音有些發(fā)虛,說話時,她的眼神下意識飄向一側(cè),星語的各方各面,也許真的足夠讓任何女人失去自信,下一刻,年輕護(hù)士的目光又瞟向了病床邊的小乞丐,眼神有些迷離道:“人長得帥,工作也有前途,對小孩子還很有愛心,你說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完美的男人?”
“喲!喲!喲!”中年護(hù)士很是玩味兒的笑道:“怎么說你也是我們科室的一枝花啊,我算算啊,追你的人,都能從病房排隊排到醫(yī)院食堂了吧,你這么不自信的樣子,姐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你就別笑話我了,姐,他真的不一樣……”年輕護(hù)士臉上羞紅著,而后忽然頓了一下,嗔道:“他……他來了,你可別亂說話!”
年輕護(hù)士話音一落,星語已經(jīng)走進(jìn)了病房。
“今天是你出院的日子。”照顧著小乞丐吃了早飯,星語一邊給他系著扣子,一邊說道:“不過,你看起來怎么有點不開心的樣子?”
星語照顧小乞丐起居飲食的手法很是熟練,熟練到讓人感覺他真的很會照顧人,尤其很會照顧小孩子,這對于一名單身優(yōu)質(zhì)男性而言,很是加分,一旁假裝查房的年輕女護(hù)士眼睛都直了。
“你會把我送去孤兒院嗎?”小乞丐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也看著星語給他系扣子的手,這是他這輩子到此為止,穿過的最好的衣服,而星語的手,也是他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的手,星語的手指很修長,動作也很溫柔。
看得有些出神的小乞丐喃喃道:“他們總說孤兒院都是鐵籠子,還有很兇的護(hù)士。”
星語聞言,系上了小乞丐衣服上的最后一顆扣子,而后溫柔的揉了一下小乞丐的頭發(fā),他的手指真的很修長,而他的動作也真的很溫柔,他刀削般的嘴角微微揚起,莞爾道:“你聽誰說的?”
“我以前的朋友?!毙∑蜇ふf著,像是又想起一些傷心的事情,帶著幾分不情愿的改口道:“至少……至少我把他們當(dāng)朋友。”
“那,我?guī)闳ソ灰恍┱嬲呐笥寻桑俊毙钦Z看向小乞丐的眼神深邃又和煦,一個月之前,就是他這樣的目光,點燃了小乞丐心中的火苗,看向小乞丐的星語微笑道:“不過,我好像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為什么不和我說說呢?”
小乞丐漂亮的眼睛亮了一下,因為星語口中的真正的朋友,他甚至忘了前一刻,他還在思考關(guān)于孤兒院,關(guān)于很兇的護(hù)士的事情。
“因為……”小乞丐不由自主的扭了一下頭,蹭了蹭星語撫在他頭發(fā)上的手,他很喜歡這種感覺,這種他此前的人生中從未享受過的,被人寵愛的感覺,所以他自然也無法拒絕星語的問題,雖然那令他有些難以啟齒,這關(guān)乎他那小小的自尊心:“因為我沒有名字……”
小乞丐沒有名字,因為他就是小乞丐。
“抱歉?!毙钦Z低頭微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很好看,而他的歉意也很真誠,他并沒有意愿去冒犯對方的尊嚴(yán),即使對方只是一個小孩子,微笑中,星語再次抬頭看向星辰:“不如,我?guī)湍闳€名字吧?你的新朋友總得知道怎么稱呼你,我想……我也得知道?!?p> “好!”小乞丐的語氣難掩激動,小乞丐自來就是小乞丐,沒有名字,沒有親人,而此刻的他,感覺眼前好看到過分的大哥哥,就是他的親人,而對方現(xiàn)在還要給他取一個名字,他如何能夠不激動呢。
“你跟我姓吧,姓星,我是說,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星語微笑中征詢著小乞丐的意見,對別人冠以姓氏,是一件很是鄭重的事情,他當(dāng)然會選擇尊重對方的意見。
小乞丐沒有說話,但他的頭點的像是正在啄米的小雞,他很喜歡這個姓氏,因為這是星語的姓氏。
“那你就叫星辰吧?”星語說著,深邃而又溫柔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窗外,看著外面那籠罩在霧霾之中,昏黃而又朦朧的城市,星語若有所思,他輕嘆道:“你知道么,在我們這個時代,是很難有機會見到星空的,星辰,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p> 星語在看窗外的風(fēng)景,而原本也應(yīng)該看風(fēng)景的星辰卻在看星語,星辰很喜歡星語,所以星辰也很喜歡星辰這個名字。
以星辰的年紀(jì),他也許無法完全明白星語話中所指,但只要那是星語給他的名字,那就足夠了,他看向星語的眼睛仿佛在發(fā)光,而他眼中的星語也仿佛在發(fā)光。
星語將目光從窗外收了回來,看著兩眼放光,說不出話來的星辰,微笑道:“你喜歡這個名字么?”
“嗯!”星辰當(dāng)然喜歡,也許正因為太過喜歡,他反而羞于出口,不過他漂亮的眼睛中,那些泛起的光芒,卻是無論如何無法掩飾的,激動的星辰努力的平復(fù)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顫抖,他微微顫聲道:“那……那我可以叫你星語哥嗎?”
“當(dāng)然可以?!毙钦Z說著,開始收拾星辰的床頭柜,他準(zhǔn)備要去辦出院手續(xù)了。
“星,星語哥。”星辰猶豫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氣:“我不想去孤兒院?!?p> 看到星語在收拾東西,星辰原本亮起的目光又暗淡了一些,他當(dāng)然沒有真的完全忘記一些事情,比如孤兒院。
?“我好像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要送你去孤兒院吧?”星語停下了收拾,轉(zhuǎn)身蹲了下來,將視線和星辰持平,窗外透入了有些昏黃的晨光,晨光將他的笑容照的越發(fā)溫柔:“我是來帶你回家的?!?p> “家?”
“對,家,我的家,以后……也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