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捕風捉影的混賬話,你別理會?!秉S琪撲過去搶手機。
夏紫蘇靈巧地轉(zhuǎn)過身,一只手扶穩(wěn)黃琪的身子,另一只手把手機高高地舉起來,喊道:“許曦光,看好你的黃琪!”
許曦光忙不迭地走向前,把黃琪牽到一旁的沙發(fā)上坐下,邊走邊碎碎念:“那些黑子都是唯恐天下不亂,擅長夸大其詞,危言聳聽,哎,她要看就看,反正也藏不住,倒是你,現(xiàn)在是兩個人的身子了,怎么還冒冒失失的?!?p> 夏紫蘇習慣性地點開微博,不出所料,上午醫(yī)鬧的那一幕幕已被人發(fā)了上去,平臺根據(jù)她平素的喜好推送給了她,有兩條短短一個多小時點贊量已經(jīng)破萬。
“哎,第一次聽說中醫(yī)還能治死人,這神馬美女傳奇醫(yī)生真是個天才!”
“我在電視上見過當事醫(yī)生,妹子是長得不錯,可惜治病救人這種事,需要的是真才實學?!?p> “像這種殺人醫(yī)生,最好還是吊銷執(zhí)照,不要出來禍害人!”
……
夏紫蘇難受地翻看著網(wǎng)上的評論。
信息提示音響起來,她看是日常訂閱的一個中醫(yī)公眾號推送過來一篇文章《中醫(yī)醫(yī)鬧,藥禍?人禍?》
她心里一動,這應(yīng)該也是指向她的,或許里面會有比較客觀的評價吧?畢竟是以專業(yè)著稱的公號,她存著一絲淡薄的希望點進去。
文章確實不同于網(wǎng)上黑子的偏激和尖銳,確實專業(yè),確實客觀,里面的說法卻幾乎讓她喪失了作為醫(yī)者的最后一點底氣和自信。
文章以《紅樓夢》里“胡庸醫(yī)亂用虎狼藥”為引,說的是晴雯著涼傷風,大夫給開了防風、荊芥、枳實、麻黃等藥,寶玉看了處方,大罵庸醫(yī),說枳實、麻黃為虎狼之藥,女兒家承受不起,重新找大夫開了溫和的藥方才罷。
文章接著說,中醫(yī)幾千年來強調(diào)的都是要恢復人體的自愈能力,食療為首,藥食同源為次,盡量避免使用毒性大,副作用明顯的藥物。
“然而,對于新近冒頭的所謂傳奇美女醫(yī)生來說,麻黃這類,大約都算是溫和的,在電視上張口閉口生附子、烏頭、石硫磺等毒藥……仗著背景強硬,把國家列入管制范圍內(nèi)的峻猛烈藥信手拈來,草菅人命,這是人禍,不是藥禍!”
配圖是醫(yī)鬧現(xiàn)場扯著白布條的照片,“殺人才叫傳奇”幾個字看起來尤其觸目驚心。
夏紫蘇只覺心臟抽搐著擰疼,頹然地俯下身子,用手機抵著胸口,整張臉貼到桌面上。
黃琪走過來,嘆一口氣,拖了凳子到旁邊坐下,攬住她的肩膀?qū)捨浚骸疤K蘇,也許事情并沒有我們想的那么糟,你不要多想啦。”
半晌,夏紫蘇才抬起頭來,眼睛里漾起一層水光,紅著眼眶說:“我醫(yī)死人了,琪琪,你們先回去,我想一個人靜靜?!?p> ——
遠在瑞士的安煦好不容易才打完各種電話,把手機往沙發(fā)上一扔,倒了杯水握在手里,走到陽臺上,遠眺著在云霧中半隱半現(xiàn)的阿爾卑斯山,良久才收回視線,喝一口水。
天空蔚藍,陽光明媚,面前碧綠如玉的蘇黎世湖面上,間或有白帆經(jīng)過,這讓他想到夏紫蘇那雙清澈沉靜的眼睛,白凈纖細的她,身上那股子韌勁卻似能與金石抗衡,只是,她已被拽到深淵之中,此時肯定倍感煎熬。
安煦念及此處,心被狠狠地扯了一下,烏黑的眼眸微垂,越發(fā)的幽黯冷冽,握著水杯的手因突然用上了力,骨節(jié)顯得有些發(fā)白。
陶然輕輕敲了下門,把早餐送進來。
“剛剛彭小柏打來電話,建議安瀾堂上市準備工作暫且擱置?!卑察愕卣f。
陶然想了想,字斟句酌地說:“既然,當初是把華輝和安瀾堂各自安排上市的,這次事件,應(yīng)該波及不到華輝這邊?!?p> 安煦挑了挑眉:“他們不會輕易放手,下一步就會針對華輝,還記得上次的瘦身鋼筋事件嗎?”
“永遠都不會忘!”
陶然恨恨地說:“安插人手潛伏在我們采供部,指使在政府保障房項目上采購瘦身鋼筋,然后再向有關(guān)部門舉報黑加工點,差點就讓我們?nèi)f劫不復,那手段實在太卑劣,狠毒!”
安煦靜默良久,握緊拳頭,喟然說:“該反擊了,也該有個了結(jié),十數(shù)年的仇恨,彼此都清楚,這是死結(jié),不死不休,我越是按兵不動,他越是步步進逼?!?p> 陶然輕問:“你已經(jīng)想好怎么回擊了?”
“嗯,早就做好安排部署,這本來就是一場持久戰(zhàn)?!?p> 安煦坐下來,打開筷子盒,開始吃早餐。
陶然遲疑了一會,建議道:“要不你先回國去,姨媽這邊由我照顧著,現(xiàn)在是紫蘇最難熬的時候,你去陪她,不要讓她崩潰掉?!?p> 安煦抬起頭,深邃的黑眸望向遠方的阿爾卑斯山,緩緩地說:“她立下宏愿,要成為絕望中的病患最后的希望,這注定是要經(jīng)歷常人所不能,吃常人不能吃的苦,才能達成的目標,如果連這樣的壓力都承受不起,那她說的不是一句空話嗎?比這更猛烈的暴風雨她都得挺過去。”
他的聲音里有幾分溫柔,幾分自豪,又不自覺地帶著凜冽之意。
“好,我明白了!”陶然收拾好餐具,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你幫我訂明晚回國的機票,媽媽做完手術(shù)我就走!”安煦忽然望著她的背影說。
陶然回頭,笑了笑:“你終究還是放不下她,姨媽就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