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只聽“撲通”一聲,空曠幽寂的原野蕩起了一聲重物砸地的悶響,剎那間,空氣凝滯,時光停頓。所有人像是被雷電擊中,剎那頓住,“主子!”“大將軍!”“玥丫頭!”空氣中傳來幾聲急急的大叫,一切來得太快太猛,原本都在暗中悄悄等著看好戲的眾人又怎會料到已退去數(shù)十丈之遠(yuǎn)的敵人竟還能如此準(zhǔn)確的瞄準(zhǔn),是誰?竟能在間隔如此之遠(yuǎn),且視物不明的條件下精準(zhǔn)發(fā)射弩箭。喊聲未停,幾人便迅速下馬,朝二人跌下的方位跑去。
被猝不及防撞倒在地,又被某人壓在身下的秦之炎突然也感覺到了一絲恐懼。本以為只是那女人不愿與他同乘一騎才做出如此激烈的反應(yīng),只是,她哪里還來的那么大力氣推他,差點(diǎn)將他胳膊摔斷。當(dāng)風(fēng)聲自耳邊劃過的瞬間,他亦感到了直沖自己后門而來的凜凜殺氣,下意識便想將她推開,遠(yuǎn)離危險,卻未想被她搶先一秒,用自己弱小的身體狠狠撞了他個猝不及防。落馬之際,耳邊一聲重重的悶哼,手中緊攥的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灌得向前猛然飛去。秦之炎心下一驚,大掌使力,將即要脫手而出的她猛得又拽了回來,接著,雙雙朝地面重重栽去。
“歐陽玥!醒醒!醒醒!”秦之炎大喊幾聲,見壓在身上的人一點(diǎn)反應(yīng)也沒有,他頓時臉色一沉,迅速坐起,一把將身上的人拉到身前,鷹眸銳利一掃。乍看之下,秦之炎突然眼前一陣眩暈,瞳孔猛縮,接著似有一股熱血涌進(jìn)大腦,看著那支赫然已全數(shù)沒入歐陽玥胸前,只留少許箭尾在外的弩箭,這個一貫英俊神武的沙場戰(zhàn)神忽然就瞪著眸驚愣在地!似乎感覺他還未反應(yīng)過來卻又忽然厲聲喝道:“歐陽玥!醒醒!醒醒!”懷中的人無力地微睜了下眼轉(zhuǎn)瞬又閉了回去,沒了動靜,好似一縷厭煩了世俗的魂魄,只消一眼,便要決絕離去。單薄的身體好似一陀軟塌塌的棉絮,柔弱無骨的輕靠在他身上,一張沾著灰塵的臉煞白得了無生氣,青紫的薄唇不過片刻已烏黑一片,在昏暗的光線里看起來竟是如此恐怖驚心。秦之炎劍眉倒豎,心里的某處,頓時像被一把大刀狠狠戳穿,反復(fù)絞繞,是疼!是惱!是急!是怒!是……害怕!他突然瘋了般扯著嗓子,大喊:“秦平!化烏丸!快!快!”
最先大踏步趕過來的那名將領(lǐng)一眼便瞧見歐陽玥胸前那支弩箭箭尾,怒目一橫,本就肅殺的黑臉又黑了幾分,他二話沒說,轉(zhuǎn)頭便大喝一聲,“虎衛(wèi)營聽令,隨本將一起將那些個野韃子砍了喂狼!”說著便轉(zhuǎn)身往自己的戰(zhàn)馬走去,迎面直直撞上快步而來的秦平與薛勇。第一次見主子如此失態(tài),竟然用吼的,像極了一頭發(fā)怒的獅子,秦平立即也慌了神,不敢耽擱,迅速大步跑過去,一把將懷里的黑瓷瓶交到秦之炎手里。薛勇則停下急急勸道:“賀將軍,敵情不明,此時不宜追擊,盡快護(hù)送將軍回營才是要事!”“可是……”那名將軍是個火烈性子,還想說什么,卻被薛勇急急拍了拍肩膀,“來日方長!大將軍什么時候讓咱吃過虧,還需你操心?”
秦之炎接過瓷瓶,二話沒說,一手利落的撬開歐陽玥的嘴,一手有些止不住顫抖著,將瓶中所有的藥丸,盡數(shù)倒進(jìn)了歐陽的嘴里。秦平睜大著眼珠子,張著嘴巴想要說什么,五粒藥一粒不剩的全灌進(jìn)去了!那不僅僅是解毒的藥更是致命的毒藥啊!主子是不是瘋了!十四這還有沒有命活!大驚之中秦平還未反應(yīng)過來,便見自家主子已打橫抱起十四,長腿一邁,有些瘸拐的,急急地上了馬,頭也不回厲聲又是一喝:“全速回營!”
氣氛有些緊張,三人看這情況,亦是不敢多話,迅速安靜的上馬。而此時,他們的大將軍狠狠一甩馬鞭,戰(zhàn)馬吃痛,嘶鳴一聲,在昏暗的光線里決絕的飛奔而去。秦平仿佛錯覺般地揉了揉眼睛,方才他是眼花了嗎?怎么竟看著主子喂藥的手,抱十四的胳膊,竟是在,抖!自小到大,他還從未見主子有如此失態(tài)的時候,就連他自己瀕臨絕境差點(diǎn)死掉之時都未如此,恐慌!更是第一次放任自己的軍隊(duì)不管,只抱了個女人慌忙離開。這還是他家那個冷酷森寒的少年戰(zhàn)神嗎?秦平使勁晃了晃腦袋,想要將自己的一縷錯覺晃開。
而此時另一個方向的隊(duì)伍中,一個身著紅衣的男子亦是冷冷一副欲吃人的神情。他緊攥拳頭,牙關(guān)咬緊,不知怎么突然變成這樣,退后半個馬步的虎二,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低垂著頭,不敢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再惹怒了主子,后果真是不可想象。主子到底怎么了?方才兩軍各退,才退回幾十米遠(yuǎn),主子就要過他的弩,隨后一個立身,仍如以往般穩(wěn)穩(wěn)站在尚在前進(jìn)中的馬背之上。張臂,瞄準(zhǔn),扣動扳機(jī),“嗖”暗沉的視線中,弩箭離弦而出,一連動作依舊是如此干脆利落,似乎絲毫未被這昏暗的光線及這一晚上的傷痛折磨所影響。他是暗夜之子,有一雙暗夜賜予的眼睛,所以他的箭可以在極差的視野中準(zhǔn)確射殺目標(biāo)。這是他引以為傲的箭,一箭既出,誓奪天地!那一刻,他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奪目耀眼的主子,他更知道,面前的這些狼衛(wèi)們,一定與他一樣,敬畏又驕傲地看著自己的主子——他們未來的王,無所不能的王。只是,他如何會如此生氣?竟是將他一貫愛護(hù)的弩都狠狠甩飛了去!難道是未射中目標(biāo)嗎?只是,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能知道了。
虎二自小便被派到主子身邊服侍,他是跟隨主子時間最長的人,對他的主子有著最大的尊敬與服從??吹街髯尤绱耸Щ曷淦?,虎二忍不住輕喚了一聲:“主子?你還好嗎?”空氣很冷,很靜,只有馬蹄噠噠噠的聲音,半晌,才聽到一句低喃:“我殺了她!我親手殺了她!”虎二下意識摸摸自己的小辮子,一臉莫名,殺了誰?他不就是想殺了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