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太過短暫,“砰砰”兩聲悶響,三個人影落地,男子抱著昏迷的女子順勢滾了幾圈,而不遠處,是昏醒后急急追來尋找女兒的歐陽夫人。她纖瘦的身體直直躺在地上控制不住的抽搐,胸前不協(xié)調(diào)地插著一柄短刀,嘴角噙著黑血,面色蒼白,卻一直不停地叫著“小玥……小、小玥……”年輕男子凝眉側(cè)目,看著這個以身擋刀救了自己的婦人,再看看懷中狼狽的像個泥人的女子,心下了然。連忙將懷中的女子放于她身邊,從袖中取出一顆解毒藥丸不容分說便塞進了婦人嘴里,蹲身便去查看她的傷勢。
恰在這時,后面一老一少兩個人影焦急地追了過來,看也沒看年輕男子,擠開他便跪到歐陽夫人身邊就去查看傷勢?!皨鹱?,嬸子,師父來給你治傷了,千萬別睡??!”功夫熊貓稚嫩的童聲夾雜著著急,緊張地連連問:“師父,師父怎么樣了???嬸子傷得嚴重不嚴重啊?”“哎!”蒼老的聲音滿是失望,“正中心脈,加之劇毒攻心,回天乏術(shù)啊!”“???怎么會這樣?”張小水白嫩的小臉一時驚慌,他這么小的年紀,還是頭一回經(jīng)歷熟悉之人死亡的事情。他有些不敢置信,帶了哭聲的童音夾著無力的小手,不停地去搖晃昏迷的歐陽玥,“姐姐你快些醒來啊!”“醒來??!”“是小水的錯,沒有幫你看好嬸子!”“是小水的錯!”“嗚嗚……”面具男子不動聲色,將二人的話盡數(shù)聽進了耳朵里。他劍眉微蹙,不由看向地上昏迷中仍舊雙眉緊蹙的女子……
歐陽玥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中,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接連閃過,軍事學院那個大方美麗,平易謙和的李老師;初入部隊那個英俊瀟灑,溫暖細心的方教官;XX特訓營那個高大健碩,冷酷凌厲的韓魔頭;她的戰(zhàn)友伙伴,貍貓,孤狼,黑貓警長……一幀幀畫面從眼前閃過,讓人有種坐過山車的眩暈,抓不住,留不下,哪怕一點點影像。夢中的她就像一片潔白的羽毛漂浮在一片暖洋洋的蔚藍海面,輕柔的身子隨著浪花,蕩啊蕩啊,溫暖的陽光照著她,仿佛要將她融化,融進暖陽融進大海,這感覺,舒服極了,就像……小時候被父親抱在懷里,踏實又幸福。她想,就這樣讓她舒服到天荒地老吧!再也不用動彈了。
突然,風云變幻,烏云狂卷而來,天地瞬間一片昏暗,她心神一凜,眸光盯著沉黑的天際天空突然炸裂開來的一道口子,那道口子白光乍現(xiàn),白光不斷變幻著,出現(xiàn)了一個穿著綠色軍裝的中年男子,他面色嚴肅,神情堅毅,眼里卻充滿了溫柔,他看著她卻又不像是看著她。突然,一只長長的槍管從他身后悄然出現(xiàn),她驚恐萬分,失聲尖叫“爸爸”。下一秒,“砰”地一聲,畫面消失,鳳眸豁然睜開,一張放大版的功夫熊貓的臉赫然出現(xiàn),濕潤的眼眶帶著喜色,“歐陽姐姐!歐陽姐姐!你醒啦!你快看看嬸子吧!”
深眸一凜,歐陽玥條件反射,似一只受驚的兔子,“唰”地一下,驚坐了起來,嚇得張小水一時忘記了哽咽,傻傻的看著她。歐陽玥還沉浸在昏迷前的現(xiàn)實與夢境的雙重刺激里,她雙眸通紅,詭異嚇人,厲目雷掃,黑衣人不見了?遠處,一些官兵打扮的人和村民正在合力緝拿余匪,處理傷患,旁邊,一個身著盔甲的年輕男子正低頭看著她。
欸?不對,嬸子?張小水的話立刻又沖進腦海,歐陽玥倏得側(cè)頭朝身下看去,一把刺眼的明晃晃的短刀就這般毫無預兆的沖進了視野。它直挺挺的堅實的插在一個人心臟的部位,露出的森寒刀鋒晃得她有些眩暈。像是終于意識到了什么,歐陽玥怔縮著瞳孔,強壓著心底的惶恐,努力逼自己向那個躺著的人的面部看去。月色微冷,終于,她看清了那張臉,熟悉而陌生的,粗糙憔悴的,蒼白嚇人的,曾為她擔過驚流過淚的,喚作“母親”的臉。她眼眸微闔,似乎她的全部力氣已不足以撐開那雙薄薄的眼皮,只有輕微的唇動,昭示著她此時的全部念想,她想說話,想跟自己的“女兒”,最后再說幾句離別囑托!
歐陽玥通紅的眼滿是驚懼,她顫抖著伏低身子,慢慢將耳朵靠近她的唇側(cè),“我在,小月,在這,娘!”“娘!”話既出,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像極了破音的錄音磁帶,顫抖、刺耳還有些許,不自然的生疏。那一聲“娘”,是她二十幾年第一次叫出口,卻也成了前世今生,最后一次叫出口!“小……小玥……”“好……好……活下去……”“你……永遠……是娘的……好女兒……”斷斷續(xù)續(xù)的幾個字,輕飄飄地,像是天外之音,不甚真切,來不及說完,已然沒了任何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