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鳳長歌試探著問。
“……”夜闌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似乎正試圖讓自己清醒。
這是鳳長歌第一次看到她的真容。
那如畫般濃淡相宜的美貌超越了種族和性別，竟能與扶桑相媲美！
即使是半實半虛的魂魄形態(tài)，即使她皺著眉閉著眼，她的美依舊讓鳳長歌整個人直接呆在了那里。
“……”冰河看著夜闌的臉，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們先出去?！鄙夙?，冰河放棄了思索，扶起鳳長歌，然后四處張望，想找夜闌的尸身。
“我剛才看過了，這里沒有，不如去問問那個柳如是？”鳳長歌說，“對了，她沒有被你弄死吧？”
“沒。”冰河平靜的說，“她不過就是一個會說人話的野獸罷了——只是一張白紙而已?？丛谒迦说姆萆希也粫⑺?。”
“她也沒有傷我。那我們?nèi)フ宜龁枴龟@在這先等一下。＂
“嗯?！?p> 兩人出去了，夜闌浮在半空，虛無的魂魄手上漂浮著那枚昆侖玉鐲。
是剛剛的地動激發(fā)了小狐貍的求生欲望……昆侖玉才會產(chǎn)生共振……所以它修復(fù)了自己的魂魄么？
鳳長歌……
南海族訓(xùn)，恩怨分明。
即使知道自己的執(zhí)念所在已經(jīng)消弭，她還是決定追隨他們。
夜闌絕美的臉上劃過兩滴珠淚，卻落在腮邊化作虛無。
鷹揚(yáng)……
這兩個字從干枯的唇瓣中無聲的吐出。
是我害了你。
也是我險些害了南海……
炎凌?；嗜偎氖荒?，她身為南?；适椅ㄒ坏牡张瑓s不顧父皇定下的法度，在某一個晴朗的天氣里公然探出水面。
鮫人族生性向往自由，從來不拘泥于死板的規(guī)矩，而她更是青出于藍(lán)，從未遵守過那些條條框框，哪怕是族中最高禁令，趁父皇不在時，她也會對其嗤之以鼻——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并不知道，她探出水面的那一刻，便是孽緣的開始。
久居海底的鮫人公主并不知道當(dāng)時南蠻邊陲由于夷人入侵而戰(zhàn)火紛飛的政事，更不知道那些夷人喜歡把鮫人捕撈到陸地上以供取樂，只覺得是父皇固步自封。
于是，當(dāng)她勇敢地游向一只隨著海浪劇烈搖晃的小舟時，心里也暗暗的緊張，又雀躍。
在水中掙扎的人顯然絲毫不識水性，拼命地劃著四肢，卻一直在下沉。
他腰上的長刀磕到了她。
——“金色的頭發(fā)？”
小公主在把他扶上水面后，沒有立刻游走，反而好奇地在小舟周圍游動著看著他。
藍(lán)色的眼睛，好美啊。
高挺的鼻，深陷的眼窩，濃密的睫毛，與鮫人族那些清秀柔美的男子甚是不同。
這就是陸地上的人嗎？
小公主望著趴在船邊不?？人漠愖迥凶?，滿眼的新奇。
“……”那個男人順了順氣，抬起頭來，卻在一瞬間呆在了那里。
在他眼前，小公主深藍(lán)色的長發(fā)如海藻般披在雪白的雙肩，并隨著海水的波動而流動著——一雙烏色的大眼睛仿佛含著天下最清澈的甘泉。
小公主眼波流轉(zhuǎn)，打量著眼前人，櫻桃般的朱唇一勾，心下早已了然，嘴上卻道：“你怎么啦？我可救了你，怎么連句謝都不道，虧我聽說你們中原人最講禮數(shù)。”
“中原人？”那人盯了她許久，笑了笑，卻并未接話，另開了個頭：“你是鮫人?！?p> 這并不是疑問句。
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并不是很愉快——她當(dāng)時便有些不滿于他的無禮，轉(zhuǎn)身便欲重新回到海洋的懷抱之中，他卻拉住了她的皓腕，有些粗糲的手掌磨的她手腕生疼。
她惱羞成怒地掣出峨眉刺：“豎子無禮！”
“哎，別動怒?！彼f，“我只是不想讓你走而已。
“我一個人漂了很久了，太孤獨(dú)……你見過星空不？”
那晚，深居海洋之下的鮫人公主第一次看到了漫天璀璨的繁星。
原來海面上的世界，比海底還美。
“鮫人姑娘，我還能再見到你嗎？”臨別時，那個金發(fā)男子俊朗的臉上帶了點(diǎn)笑謔，“沒想到我會喜歡和一個鮫人待在一起?！?p> “鮫人怎么了？”“沒什么?！彼f，“我會一直漂在海上——你隨時都能來找我。但愿你會來吧。”
“給你這個?！滨o人公主想了想，遞給他一只海螺，“你想讓我來時吹這個海螺，我就知道你在哪里了?！?p> “呵……把這東西交給我，你真的放心？”
“那有什么不放心的？”小公主不以為然，“反正縱觀整個南海，需要這個海螺的也就只有你了?！?p> “……”高鼻深目的金發(fā)男子看了她許久，把海螺收下了。
他們的第二次見面，依舊開始于她救了他。
“我真是納悶，你不識水性，這船又這么小，你是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
虧的那一天小公主聽水母說海面上有暴風(fēng)雨，由于擔(dān)心他而來到海上，不然他豈不是又差點(diǎn)丟了命。
“要是能在陸地上住的安安穩(wěn)穩(wěn)，誰會冒險穿過你們這兒。”金發(fā)男子依舊是滿臉的毫不在意，摸了摸腰上的長刀。“估計是它保佑著我呢吧……平時捕魚的時候會用著它，再不濟(jì)遇見什么難纏的大魚，都是它幫我化解危機(jī)?！?p> “你為什么要把用來切魚的東西別在腰上？”
“??？不是，”金發(fā)男子夸張地瞪大了眼睛，冰藍(lán)色的瞳天然帶著一點(diǎn)冷光，“這是武器??？”
“什么是武器？”小公主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你不知道這是武器？！那你上次拿的那個分水峨眉刺——”
“？那個叫分水峨眉刺？”她滴溜溜的大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那個是我從沉船上找來的，覺得好看才放在身邊。上次是我嚇你的。”
“……也是，你們鮫人從來不習(xí)武?！?p> 這一天，兩人從正午聊到夜色降臨。
他們意外的發(fā)現(xiàn)他們也能聊的很投緣——
同樣的漠視規(guī)則，同樣的藐視權(quán)威，同樣的向往自由。
金發(fā)的男子說他叫鷹揚(yáng)，如今也算一名游俠。陸地上不太平，他漂洋過海是為了尋找傳說中的世外桃源——
“青丘，蓬萊，哪一座仙山都好，”男子冰藍(lán)色的眼中映著萬里長空，“我不想再看到那么殘酷的戰(zhàn)爭了。我現(xiàn)在只有那種地方能去了——這些我小時候向往過的，傳說中存在的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