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嘆了口氣?!叭绻麤]有外物的幫助,你這魂魄,不到一個月就會散掉。你真的還要執(zhí)著于前世嗎?”
我知道我在等人。男尸劃著字。
那個人對我來說很重要。
她向冰河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個人是我的全部。為了弄清楚一切……請殿下成全。
“……”阿九腦中靈光一現(xiàn)?!八浀媚愕娜诵巍X海里有關(guān)于你的記憶碎片,那個人是不是跟你有關(guān)系?”
冰河挑眉。
“跟我有關(guān)系的人除了你,只有我父神,扶桑,和汐言兄。除了扶桑之外,其余的人,她都不可能認識。”
不是他……我對這個名字沒有印象。
“那就奇怪了!”阿九撓撓頭,“所以你真的打算追著冰河這條線索跟著我們走嗎?”
請您成全我。
只要我不死,我便不會放棄。
阿九神色復雜,又嘆了口氣。“鮫人重情,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敝皇菃渭兊母惺艿搅俗约旱哪且环菟寄畋阋绱藞?zhí)著……
想想自己之前在十萬大山經(jīng)歷的烏桓之夢,便更添唏噓。
世人多薄情寡義,這兩廂對比起來是多大的諷刺啊。
阿九猶豫了一下,把自己腕上的昆侖玉鐲摘下一只,套在那尸體手上。
冰河有些動容?!斑@不是……”
阿九說:“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她又不是壞人。”
男尸空洞的眼睛看向阿九,隨即納頭便拜。
“別。”阿九扶起她——尸體的觸感確實不大好……有些讓人發(fā)毛。
“這只玉鐲先給你帶著吧,它靈性很強,能保你魂魄不散?!卑⒕耪f,“你的魂魄是從南海一直北上過來的,那看來你要等的人應該是在北方。正好,我和冰河要游歷中州,此番正要往北走,你和我們一起去也無妨。
“只是你這……”阿九有些為難了看了看鮫人女子,“你雖是女人,附的卻是男兒身,還是個死尸,這……你當時是無意識的游蕩,結(jié)果后來魂魄要散了,慌不擇路就近附身的吧?”
“……”鮫人女子頂著男尸的身體,茫然的看著阿九他們。
“大抵就是這樣了,你問她也沒有用。她那個時候哪里有意識?”冰河道,“她現(xiàn)在的這個靈魂強度,也沒辦法再換個身體去附身了……靈魂越折騰越虛弱,讓她在這個身體里養(yǎng)一養(yǎng)吧?!?p> “只是我們下一站要去荊楚了,那里人好像還是挺多的,”阿九說,“她這個樣子會不會不大方便???”
“聽說楚地盛行趕尸術(shù),經(jīng)常有巫覡作法,應該不會太引人注目的。”冰河推測道,“這位姑娘休整一段時間后再換一副女人的身體……應該就……”
“可是,她也不能再找死尸附身了呀,除非是剛死的……要不然就會像這具尸體一樣,一看就很嚇人?!卑⒕乓傻?,“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我們一到那邊兒就有人辭世。而且……其實從冤魂的角度出發(fā),還是附活人的身體最保險,可那樣的話就有悖天道人倫?!?p> “簡單,去那邊兒找個犯了死罪的年輕女人,讓這位姑娘附她的身不就好了?!北蛹纯袒卮稹?p> 這倒很機智。
“也只能這樣了?!卑⒕庞胰p輕砸在左手掌心上,“那就這么定了,你這幾天只能委屈一下,到了荊楚,我們再想辦法吧!”她對鮫人女子說?!霸俎垡幌挛覀兊木€索……目前只知道你是?;蕦m里的人,然后你說你見過冰河的人形……其他的你都想不起來了嗎?”
鮫人女子想了半日,在地上劃字。
阿九心道這樣交流也太困難了,便從衣上解下儲物香囊在里面翻找著:“我怎么記得我?guī)Я艘槐居涊d江湖小術(shù)的冊子?上面好像有寫到關(guān)于不用喉嚨說話的法子……”
“你到底帶了多少書……”冰河無奈道,“不沉嗎?”
“沒有,我是沒帶幾本兒啦,”阿九翻著,香囊里傳出了與它的大小十分不相符的巨大響聲,“其實有很多都是臨走的時候大家往里塞的東西……而且它不管里面有多少東西,都只是一個香囊的重量啦,不沉的。找到了!”
阿九抻出一本薄薄的小冊,邊角都有些磨損了。
“不用嘴巴就能說話的方法……”阿九翻到那一頁打算遞給鮫人女子,“嘿嘿,以后如果銀子不夠了,在街邊賣個藝也能賺到錢?!?p> 冰河:“……”
鮫人女子:“……”
敢情你打的是這個算盤。
“?”阿九探頭,“你這寫的是……”
只記得有一幕是,我不顧一切地從無數(shù)怨靈中沖出來,迎著巨大的水壓往上浮。
“……你是從地府回來的?”阿九搖搖頭,再次重重地嘆了口氣,“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把你逼的生出如此深的執(zhí)念啊……”
冰河卻皺了眉。
巨大的水壓……
難不成是從海神淵黃泉獄里逃出來的惡鬼?
……不會的,那樣的水壓,他當年探海神淵底時都未能再進一步,眼前這個幾乎支離破碎的冤魂便更不可能了。
……
觀察她一段時間吧。
阿九讓鮫人女子拖著冰冷的尸體走進了他們的防護圈內(nèi)。
“你這死尸之身,不能吃喝,也不需要休息,這骨頭斷了,自身也無法生長修復……幸好有我,我之前和我的朋友學過一點醫(yī)術(shù),還能幫你弄塊板夾一下?!卑⒕琶γ哆兜拈_始打理鮫人女子的全身上下,“這衣服都被血和土污了,一會兒脫下來我?guī)湍阆聪?。嘶……如果你洗澡的話,全身豈不是要被泡腫?”
“……”冰河提議道,“我?guī)Я艘活w辟塵珠,給她佩上,你就不用這么忙了?!?p> “也好?!卑⒕沤舆^珠子給鮫人女子帶上,“省了不少麻煩。你不記得你叫什么了吧?”
男尸僵硬地在地上劃字:“不記得了。請恩人賜名?!?p> “既然是同行的人,互相之間就不要這樣計較恩惠了……我給你想個好聽的名字吧?!卑⒕畔肓讼?,“我們既然是在夜里遇見的,那就叫你夜闌好了?!?p> 夜闌點了點頭,向阿九二人行了一禮。
“天快亮了,我們兩個先去睡一會兒養(yǎng)養(yǎng)精神,你也在這里坐一會兒休息一下吧?!卑⒕沤o她鋪了一張干草席。
“……”待兩人回到各自的帳篷里,阿九才換了一副神色。
來歷不明的冤魂,幾乎沒有記憶,卻認出了冰河的人形,想要追隨于他。
阿九確信那樣弱的靈魂絕不會和她?;ㄕ?,但她心里依舊對夜闌有所戒備。
夜闌現(xiàn)在確實沒有任何立場去算計他們,但阿九怕的是她生前的身份和來歷。
見過冰河,還是皇宮里的人,最后還從地府里沖了出來……如此深的執(zhí)念,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理智上是這樣講,阿九在情義上依舊會幫助她。
而且阿九認為這冤魂折騰了這么多年,依舊還未消散——只能證明她生前的力量很強。
這樣的助力不用白不用。
而且等夜闌恢復了記憶,真相便大白了。
更何況,阿九想道,退一萬步講,先祖也叮囑過,如果遇見想要一路同行的人,在判斷其沒有惡意之后是可以帶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