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聲隱藏與樹與葉之間,那是陽光找不到的地方。
同樣在哪大樹樹蔭庇護(hù)之下的地方有一位思想很跳躍的女孩和一位思想跟不上女孩的男孩。
榮湫看著一旁那張著大嘴卻一言不發(fā)的安寧,就知道自己好像把這個話題抬得太高了。
于是榮湫拉起安寧說著:“來都來了,不如去劃個船吧~”
“嗯?這里還能劃船啊~”安寧。
“那當(dāng)然,這可算的上是夏天必玩的項目呢~”說著兩人就走出了涼亭。
沿著河邊的大理石小徑,很快就找到了一條下去的階梯。
階梯是木頭材質(zhì)的,一路延展到下面的木平臺。
雖然木頭表面的紅色早已磨損嚴(yán)重,大多都呈現(xiàn)出黃色,踩上去時,甚至?xí)l(fā)出“吱呀”的聲音。
榮湫了兩階梯后,帶著一種懷念的語氣說到:“也有好多年了?!?p> “你來過?”安寧。
“嗯~小時候爸爸媽媽帶著我和姐姐來這里玩過,一轉(zhuǎn)眼就過去好幾年了,我記得那時我才剛上小學(xué)?!睒s湫一邊說一邊拉著安寧走下去。
來到河邊,這里的水面上放著各種各樣的船,有那種兩人腳踏式的天鵝穿,也有那種用木槳滑動的木舟,甚至在它們旁邊還停放著一艘?guī)е葑拥男O船。
榮湫看到漁船,立馬興奮了起來。
安寧感覺到她的異樣問道:“怎么你想劃那條船嗎?”
但沒想到榮湫卻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我們兩個人,劃那種腳踏式的天鵝船就行了,沒必要如此?!?p> 或許是看出了安寧的疑惑,榮湫又接著說到:“剛才之所以興奮,是因為當(dāng)年我們一家來這劃船的時候,坐的就是這條船,那時候這船就已經(jīng)很舊了。”
說著榮湫緩緩?fù)怀鲆豢跉?,聲音也變沉的一些:“本以為它已?jīng)被拆掉或是賣掉了,可沒想到它居然還在這里,而且看樣子比以前還要好的多了。”
安寧一邊聽一邊想:
難怪,見到兒時來過的地方榮湫一定很高興,手上的勁兒都變大了。
想到這安寧不免為自己那隱隱有些發(fā)疼的手感到一丟丟的悲哀。
榮湫力氣大他是知道的,不然也不可能僅憑一己之力把他壓在凳子上,聽著尋哥講那些他小時候的囧事。
現(xiàn)在想想那場飯后閑談,安寧依舊能感到羞恥。
尋哥真的是把他的家底都給刨出來了。
木平臺不算大,設(shè)有一處長亭,亭內(nèi)還有一些長椅和長桌。
門口還坐著一位頭發(fā)稀疏的老大爺,渾身短袖,皮膚也曬得發(fā)黑,單手撐著腦袋,像是在打瞌睡。
整個亭子加上這位老大爺也不超過五人,安寧看了看湖面上那些活動的船。
嗯……生意不錯啊。
“魏大爺~”榮湫。
那個坐在門口的老大爺,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榮湫和安寧。
先是一臉迷茫,緊接著恍然大悟的問道:“是小秋嗎?”
榮湫連忙拉著安寧跑過去:“嗯,是我啊,我還以為你不記得我了?!?p> 魏大爺一笑:“怎么會,你小的時候我可是還抱過你的怎么可能就那么忘了呢!”
說完,魏大爺又看了看榮湫牽著的安寧,輕聲問:“這位是?”
榮湫舉起和安寧牽在一起手,滿臉笑容的說到:“這還不明顯嗎?”
然后轉(zhuǎn)頭向安寧介紹:“這位是魏大爺,按輩分算確實(shí)是我大爺。”
魏大爺一聽,微微皺眉,用一種審視的眼神看了安寧一遍又一遍。
安寧在這種眼神之下,竟生出一種見家長的錯覺,不由得臉頰一紅。
本來還一臉嚴(yán)肅的魏大爺,見此也是微微一笑,心想著:“也只是個孩子。”
榮湫環(huán)顧四周,一臉疑惑的問道:“宋奶奶呢?”
魏大爺笑著解釋:“她在河對岸的那邊,如今我們這是一人一邊,客人劃船累了,又想過去,就可以直接把船停到那一邊?!?p> “你要是想見她,待會劃船劃累了,直接過去就成,我想她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魏大爺。
榮湫點(diǎn)點(diǎn)頭,就從包里那出錢來,魏大爺一見趕忙擺手說到:“這是做什么?跟大爺我客氣什么,趕緊拿回去?!?p> 榮湫則搖搖頭說到:“拿著吧,你們工作也辛苦了,不用在這客氣。”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竟僵持不下。
一旁的安寧,則早已松開了手,站在一旁,不好插話。
看著兩人明明十分激烈的推辭,看臉上依舊笑容滿面,安寧就有些感慨:“原來親戚之間是這樣的嗎?”
最后結(jié)果是魏大爺以一分不取拿下勝利。
榮湫也只好妥協(xié),跟著魏大爺?shù)闹甘咀狭艘凰烟禊Z船。
看著遠(yuǎn)去的天鵝船,魏大爺長嘆一口:“唉~一晃這么多年就過去了,這孩子也都到了這個年紀(jì)了。”
說完便又坐了回去,只是不知何時他面前的桌子上多了一張被石子壓著的人民幣。
魏大爺一愣,不過想通后,也就釋然了。
他看著手里的錢,心里呢喃:“這小伙子,倒是個實(shí)在人?!?p> 然后就把錢收了起來。
“老板,來艘雙人船。”
魏大爺抬頭看去,頓時一驚:“兩位這大夏天的就不熱嗎?”
說話要船的正是一直跟在安寧他們后面的江一兩人。
此時的他們一臉通紅,滿頭大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剛跑完馬拉松回來呢。
江一搖搖頭說到:“沒事的,一會兒上船了,我們就把外套脫掉,不會中暑的?!?p> 聽到這,魏大爺也就沒在多說什么,畢竟自己年紀(jì)也大了,不理解年輕人的心里活動也很正常,這方面他看的很開的。
“如果你們等會兒,要去河對岸的話,就直接把船停在那邊的平臺旁就行了?!闭f著就把他們二人帶到了一艘天鵝船旁。
江何看著這艘白花花的天鵝,撓頭輕聲問道:“還有沒有別的款式???”
話一說完就挨了江一一眼。
江何便不再出聲,深怕江一生氣。
江一嘆氣,都這么說了,他也只好再去問問老大爺了。
在去找老大爺?shù)耐局?,江一才恍然想起,這似乎還是第一次帶江何來游樂園。
想到這江一悵然了,隨他去吧。
最后一合計,他們二人確實(shí)是換了一條船,不過是從天鵝變成了一只小黃鴨。
二人上船后就一直冷著臉,或許是剛才的事,讓他們都有點(diǎn)不高興,又或是覺著這個小黃鴨實(shí)在是太蠢了,二人沒有說上一句。
不過很快一聲笑聲就打破了平靜:“哈哈哈哈~小黃鴨,哈哈哈。”
江一是沒想到,最后白天鵝變成了小黃鴨,而且江何的表情比剛才看白天鵝時還要難看。
唉~終究還是個還要面子的弟弟啊。
——
船上榮湫將手緩緩放入水中,感受著獨(dú)屬于夏日的清涼,洛龍江,作為一條貫穿國家的長河。
本該渾濁不堪的河水,卻在這里顯得清澈,雖沒有達(dá)到清澈見底的程度,但水中微微泛著的綠色,也能給人一種“白毛浮綠水”的觀感。
安寧也學(xué)著榮湫,將手放入水里,泛起漣漪,隨著船的遠(yuǎn)去,漣漪被漸漸拉長,最后歸于平靜。
感受著手中的微涼榮湫緩緩說到:“你給我大爺那放了多少錢?”
安寧沒有感到意外,本來他也就沒有特意隱藏,能被看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多就放了一百塊。”
榮湫微微一笑:“沒想到,你還挺有眼力勁的嗎~”
安寧哭笑不得,他這么做也是有些私心的,榮湫他太了解了,如果不是他特意在那放了錢的話,指不定現(xiàn)在還在岸上和大爺相互推讓呢。
畢竟榮湫就是這樣,不喜歡占便宜,更不愿去主動占便宜。
她對人對事,都帶著一份獨(dú)屬于她自己的真誠,只不過大多時候,這種真誠都會被誤解為是一種“倔強(qiáng)”,甚至是“固執(zhí)”。
記得當(dāng)初剛認(rèn)識榮湫時,那時安寧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但是相處久了之后,他卻覺的擁有這種真誠的榮湫,更可愛了。
榮湫緩緩抬起放在水中的那只手,沒有擦拭,也沒有擺手,有的只是放縱。
放縱那些附著在她手上的水滴自由落體,重歸河流。
水滴落回河里無影無蹤,但它卻在榮湫的眼中激起陣陣漣漪。
隨著一聲哀嘆,榮湫微笑著講起一些往事:“記得小時候,爸媽工作很忙,很少在家里多待,有時候甚至于幾個月都不在家,那個時候就只有我姐姐陪著我。”
“或許是因為那時我的年紀(jì)還太小,所以不管是爸媽還是姐姐都從未解釋他們到底是做什么的,盡管我曾撒潑打滾的去問過,但他們依舊一字不提?!?p> 安寧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很沉悶的話,他的腦子里卻在想:“榮湫撒潑打滾得是什么樣子啊?”
但很快安寧就搖搖頭將這想法拋之腦后了,相比于這,還是了解榮湫的過去,對他跟有吸引力。
將手從水里收回來,靜靜聽著榮湫的故事:“直到有一天,爸媽下班的格外早,還滿面笑容,一進(jìn)門就把年幼的我抱起,舉得高高的。”
“還說要帶我和姐姐一起出去玩,當(dāng)時的我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啦,只是聽到出去玩,就開心的不得了?!睒s湫。
“事實(shí)確實(shí)如此,隔天爸媽就帶著我和姐姐來到了這里劃船?!敝v道這里榮湫一頓,看著安寧笑嘻嘻的說到:“也就是哪個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小時候很寵我的大爺,他在這里做這個?!?p> “那一天因為全家都來了,大爺就把他那條很少外借的漁船,借給了我們?!睒s湫見安寧聽得有些入神,便打消了說些體外話的念頭,繼續(xù)講著往事。
但榮湫不知道,安寧的沉默不是因為她講的故事有多么的引人入勝精彩絕倫,而是因為安寧看到榮湫在述說關(guān)于家人們時,她眼睛里的那種溫柔和美好,還有愛。
這一刻安寧沉默了,“家”這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事物,卻讓安寧感覺到了一些迷茫。
其實(shí)安寧一直沒有告訴過榮湫,他其實(shí)是被店長收養(yǎng)的。
在安寧過去的十多年里,“家”這個字好像始終無法描述他們的關(guān)系。
這或許是安寧自己的原因,在他心里的最深處,始終放不下一個問題:
“他們?yōu)槭裁床灰遥俊?p> 不過隨著一些安寧無法理解的事情發(fā)生,這個問題也漸漸被別的問題取代:
“我真的是人嗎?”
一直到了剛才,安寧才明白,自己到底在煩惱什么,他在煩惱:
“他的‘家’到底存在嗎?”
只是這一切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都是一個注定沒法想明白的問題。
榮湫接著說到:“不過當(dāng)時的船,還是那種沒有裝發(fā)動機(jī)的老船,只能用竹篙慢慢劃。”
講到這里,榮湫突然“噗呲”一笑:“說到這里,我倒是記得當(dāng)時我老爸他啊,非要逞強(qiáng)結(jié)果,劃船的時候一個不小心那竹篙給丟了,你是不知道,我老爸當(dāng)時的表情,現(xiàn)在想想還是能戳中我的笑點(diǎn)。”
“那后來呢?”安寧。
“后來啊,還是大爺看見我們一直停在河中間沒動,以為我們出事了,就劃著天鵝船過來,順便還在路上找到了飄走的竹篙,這才讓我們能夠繼續(xù)劃船。”榮湫。
只是說完這一切,榮湫反而變得有些感慨,感嘆了一句極其老成的話語:“一晃都這么多年了!”
安寧不知該如何回答,相比于榮湫的過去,他自己的童年其實(shí)沒有什么特別深刻的回憶。
甚至可以說是平淡的有些不像話了,就像木頭,明明其它的木頭,都被“時光”這把刀給雕刻的千奇百怪,可唯獨(dú)他這塊木頭,除了些許劃痕,便再無其他。
甚至連深刻點(diǎn)的回憶都沒有。
榮湫看著眼神有些空洞的安寧,只需一眼榮湫就明白,這家伙又開始神游(走神)了。
于是也只好自說自話道:“那也是我為數(shù)不多快樂得時光。從那以后我們便開始到處搬家,每次道一個新地方,都待不了半年,就又要搬家了,直到搬回這里我的家鄉(xiāng)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