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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載

第八章 八百勁旅出密林

八百載 夜懷空 2990 2019-05-17 07:02:11

  兵卒們把糧食草料裝了四十馬車,車后轅插上營旗,分為兩隊并排往官道而去。

  遠處奔來兩匹健馬,馬蹄在官道上踏起陣陣煙塵,馬背上是九曲關(guān)往嶺南傳信的信使,身后背著三面金色皇旗,遇到這種邊關(guān)急報,沿途各個關(guān)卡需迅速放行,不得有誤。

  “邊關(guān)告急!速速讓開!”

  運糧隊伍連忙排列至官道右側(cè),讓信使先行通過。

  邊關(guān)急報的到來,也坐實了陳國大軍叩關(guān)的消息,眾人心中再也生不出一絲僥幸。

  林祈年站在營寨角落里,從排墻木柱縫隙中看著遠去的車隊,他估算了一下,軍寨每次送去的糧草,足夠九曲關(guān)半個月的用度。如果陳兵沒有找到那條小路,強行硬攻,需要付出慘痛代價,九曲關(guān)也能堅持三四個月的時間。但若陳國精兵能找到小路,直奔曲門寨而來,就算九曲關(guān)得到這一次十五天的補給,半個月后糧草斷絕,軍心大亂,九曲關(guān)不消一個月便會淪陷。

  但是他沒有想到另一種更壞的情況。

  容晏踱著步子走到他身邊,低聲說:“我仔細觀察了一下,宋橫和史江這兩個人不錯,雖然自江別鶴到來后,營中大小集訓(xùn)皆已馳廢,但兩人皆在凌晨時分披甲,在校場上斂聲靜氣苦練刀槍。還有幾個兵卒,也各自在黃昏時分,跑到附近林中苦練,也許是家傳的微末技藝,怕別人偷學(xué)了去。至于其余人等,他們早已得過且過,甚至還有幾個軍官,協(xié)助黑甲兵搶劫百姓財物?!?p>  林祈年回頭笑望著容晏說:“這么說來,咱們曲門寨還是有幾個人才的。”

  “人才,談不上?!比蓐瘫^搖頭:“那幾個兵卒,能獨善其身尚可,但是宋橫和史江,兩人身為隊正,獨善其身那便是不負責(zé)任吧。”

  “主將才是一支軍隊的魂魄,至于中層骨干,他們雖能起到一絲作用,但眼下這種情況,能獨善其身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林祁年不再言語,眼睛只看著運糧隊伍的末隊漸漸消失在官道的盡頭,只剩下綠樹黃草形成明暗交錯的輪廓,沿著曲門大大小小的山坡蔓延。

  ……

  運糧隊伍本該是凌晨時分裝車出發(fā),下午到達九曲關(guān)卸糧,歸來路上輕車快行,不消天黑就能趕回曲門寨。

  可今日上午,全體官兵都被派去給江別鶴找狗,等到下午未時才開始裝車運送,一路上停停頓頓,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天幕已經(jīng)完全漆黑。

  夜空中縈繞著一團又一團的黑云,只有幾顆孤星躲藏在深藍中,前方的路均是兩山夾道,樹木郁郁蔥蔥,使得眼前更加伸手不見五指。史江只得下令士兵點起火把,繼續(xù)向前趕路,只是這茫茫黑暗中的明火,在這連綿幾十里的曲門山林中,就變成了耀眼的信號,指路的明燈。

  距離運糧隊伍不足五里的山丘林中,一支精銳軍隊在林中穿行,八百士卒列隊嚴謹,沒有一人發(fā)出低聲竊語。

  隊伍前排有兩員小將騎馬并行,其中一員小將身著白色披風(fēng),胯下騎著棗紅色馬匹,馬頭稍微比身邊的紅披風(fēng)小將領(lǐng)先了一些,儼然是這支軍隊中的主官。

  這位白袍小將是陳國名將之后,乃是戰(zhàn)神樂牧之的嫡孫樂憂。這是他第一次單獨領(lǐng)軍,微微潮紅的面龐上顯得激動,也有些憂慮。

  在陳軍準(zhǔn)備進攻九曲關(guān)的前幾日,他便已領(lǐng)著這支八百精兵繞過九曲關(guān),攀爬崎嶇的山崖,從羚羊都難以行走的小道上硬生生闖了過來。

  樂憂知道這是一次沒有任何勝算的行動,士卒們在幾天的翻山越嶺中奔波勞苦,已經(jīng)疲憊不堪,可他仍舊沒有找到曲門寨的位置,甚至連個大概的方位都沒有。大戰(zhàn)前夕,陳國也向九曲關(guān)內(nèi)滲透了一批奸細,拼湊出一幅曲門地區(qū)的大概地理圖。但樂憂把這圖拿在手里闖進深山準(zhǔn)備雄心勃勃大干一場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圖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上面標(biāo)記的官道和曲門寨位置沒有任何參照物,甚至連規(guī)劃的路線都是錯的。

  他們在遮天蔽日的密林中像無頭蒼蠅般扎進去,只認準(zhǔn)一個方向前進,越走心里就越?jīng)]底。照這樣再走幾日,就算找到曲門寨,他這支隊伍也累垮了。以八百疲兵攻一個守備嚴密的軍寨,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是個什么下場。

  他神情愁悵地從馬上回頭,對傳令兵說:“傳令下去,停止前進,就地野營?!?p>  傳令兵打馬向后揮動令旗,看到的士兵們紛紛停止腳步,躺坐進荒草中。

  偏將葛松在旁邊問:“樂將軍為何不走了?”

  樂憂嘆了一口氣:“找不到方位,再怎么走都是白搭?!?p>  他從馬上跳下來,揉了揉身上酸困的筋骨,聲音堅定干脆地說道:“我決定了,如果明天還找不到曲門官道,我們就從原路返回?!?p>  “可是這樣一來,我們這些天的艱難跋涉,不就白費了嗎?”

  他拍著葛松的肩膀疲憊地笑了笑:“葛兄,我知道放棄太過可惜,但明知不可為的事情,我是不會去做的。明日便是一個分水嶺,過了明日,就算我們找到了曲門寨,以疲憊之師攻完備的軍寨,有勝算嗎?”

  隨后他又自言自語地說:“連一成的勝算都沒有?!?p>  “算了,命斥候查探一下周圍,如果沒有別的情況,我們今晚就在這里休息一夜。”

  ……

  六七名斥候往不同的方位分散開來,他們的目的不過是驅(qū)趕一下山中的走獸,別讓大型獵食動物誤傷了士兵們。

  其中一個背著角弓的軍漢,口中發(fā)出嗚嗚的怪音往山坡盡頭走去。他站在一棵松木下,一邊俯視山下,一邊解開了衣帶放水,汨汨水聲沿著樹干流淌到腳下。

  當(dāng)他抖摟著衣物準(zhǔn)備系上腰帶時,雙手突然停下了動作,眼睛內(nèi)瞳孔微微收縮,看到了遠處藏在密林下的火光。

  那火光并不算亮,卻是很長的一串,由于上方濃郁樹木的遮擋,這軍漢看到的只是被火光映出微黃光澤的樹叢。如果是白日,他斷然看不到這被密林交織覆蓋的官道。

  軍漢連下裳都顧不上去系,激動踉蹌地跑回了營地,聲音激動且很大聲:“樂將軍!稟告樂將軍!”

  葛松微怒地把腰間的刀抽出一半:“將軍的禁令忘了么!行軍途中不得大聲喧嘩!”

  “我,我看到了!我,看見……”軍漢此時已激動得語無倫次。

  樂憂伸手輕按葛松拔刀的手,眼角微微跳動著問:“慢點說,你看到什么了?”

  “將軍,我看見火光了!”

  樂憂的雙目中泛起明澈的光,比火光還要亮上幾分,聲音簡要,干?。骸霸谀膬?,快帶我去!”

  ……

  兩位將軍站在山頭松柏下,遙望遠處那微黃桔紅的樹蔭,是被火光照亮的部分。雖然看不清是多少人,但從火光的照亮的長度來看,是正在行進的隊列。

  葛松站在他身后低聲說道:“如今九曲關(guān)已被我大軍圍困,陳國邊境各處均已看到狼煙,所以這不可能是來往商隊?!?p>  樂憂喉嚨微微顫抖地說:“我已猜出八九分,這是曲門寨往九曲關(guān)送糧的隊伍!葛松!這上天賜給我們的勝利!“

  一場戰(zhàn)爭的勝敗是由什么來決定的,戰(zhàn)事過后將領(lǐng)們通常都會從大局上分析雙方優(yōu)勢與劣勢,勝利中有許多必然性,但也有諸多的偶然。林祈年可能做夢也想不到,他只是殺了一條狗,吃了一頓狗肉,這中間產(chǎn)生的條件連鎖反應(yīng),竟會讓陳軍的這場戰(zhàn)爭,贏得相當(dāng)輕松。也使得后來陳兵得以保存強悍的實力,滅掉了駐守鳳西的左毅衛(wèi),將整個鳳西郡收入囊中。

  這場陳國的叩關(guān)大捷,曲門校尉江別鶴功不可沒。

  ……

  “即刻傳令!各部即刻出發(fā),前往官道伏擊截殺敵軍運糧隊!”

  八百軍健在林中迅速穿梭,身披三十斤鐵札甲,人人配有角弓,槍兵和刀兵錯落開來。他們快要接近官道時,樂憂命令所有人熄滅火把,互相搭肩摸黑前進。

  陳兵找到有利地形,在官道旁的山坡上埋伏下來,或蹲伏在高草中,或藏于灌木叢背后,把角弓從背上解出,搭上羽箭,斂聲靜氣等待。

  史江騎馬領(lǐng)著運糧隊伍急匆匆往九曲關(guān)趕來,經(jīng)過官道的一個拐角處,他座下的青馬不知嗅到了什么氣味,竟然停住了腳步,無論史江如何催趕,都不肯再往前走。

  史江從馬上翻下來,一名什長走上前問:“史隊正,怎么了?”

  “沒事兒,可能是這馬走累了,你們在前面先走,我拉著馬從后面跟上?!笔方ь^望了望漆黑的天幕,官道兩旁的樹冠在夜風(fēng)中晃蕩不止,他胸口沒由來的一陣煩悶,扭頭看了看身邊被他硬拽著不情愿的青馬,喃喃地說:“希望不要出什么事兒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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