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炬燃燒著驅(qū)散魔魘的光明,舉在少典氏雄的手中。少典氏雄再次巨化身軀,變成半人半熊的模樣,揮舞火炬,就像揮舞勝利的光芒,氣勢洶洶地撲向彭侯。
彭侯畏懼火焰,不敢正面迎擊。卻利用他粘滑的迅捷,不停地閃身躲避,圍繞著營地一圈一圈地跑,企圖尋到破綻,繞道少典氏雄的背后,打落他手中的火焰,將他吞吃。
霊唱起戰(zhàn)歌:“鶴鳴于九皋,聲聞于野。魚潛在淵,或在于渚。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萚。它山之石,可以為錯。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魚在于渚,或潛在淵。樂彼之園,爰有樹檀,其下維榖。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一曲戰(zhàn)歌慷慨激昂,宛若白鶴翱翔于九霄云外,聲聲鶴唳從云端款款而來,普降在大地上,便化作了戰(zhàn)士的魂。
四個獵手已經(jīng)點燃火把,他們的身軀驟然增大,變成一個個三米開外的小巨人,身上生出雪白色的骸骨甲胄,眼睛里釋放出耀眼的紅色光芒。
勇氣,好像源源不斷的泉水,從內(nèi)心里噴涌而出,他們發(fā)出野獸般的怒吼,高舉火把四散向營地。
一團團篝火被點燃,火光映出了少典氏雄兇猛的臉孔,也照亮了彭侯陰翳的面容。
他們就好像白與黑、光與暗,在營地中央飛速追逐游走,伴隨著一團團篝火點亮夜色,他們的身形也越發(fā)地清晰起來。
好機會!彭侯的腳步慢了一拍,被少典氏雄健步趕上,火炬宛若巨錘轟然砸下。但下一秒,彭侯的身影便驟然消失了。
這就是力量增加一倍的效果么?少典氏雄心旌微微顫動,此時他的視力已經(jīng)完全跟不上彭侯的速度,而下一刻彭侯則如鬼魅一般出現(xiàn)在他背后,一雙利爪直掏背心。
少典氏雄感覺到陰冷的殺氣恢弘而來,卻來不及轉(zhuǎn)身地方。忙不迭間將心一橫,把火炬倒扛在肩膀上向后刺去。
彭侯利爪恰好與火焰外延相處,只聽滋的一聲,那只左爪便被火焰燒成了飛灰,只剩焦黑的手腕縮回了袖子里。
少典氏雄這才明白,這妖怪對火焰的抵抗力之地完全超乎意料。頓時信心倍增,趁機轉(zhuǎn)身掄轉(zhuǎn)火炬,橫掃彭侯。
彭侯驚駭,哪敢耽擱,慌忙向后縱身跳躍躲避,卻一不小心跳得太遠,一腳踩進了一團篝火中。那半條右腿頓時又被火焰燒成了飛灰,他慌忙向前撲倒,這才避免跌入火焰中,燒得萬劫不復。
可哪料他還沒來得及回氣,一支長矛做成的火炬已經(jīng)刺到了眼前。
“嘯!”彭侯驚懼而怒,抬頭發(fā)出怒號,以右手之力猛拍地面,將自己彈射到半空,與此同時口中噴出一道毒漿,正射在那個持火炬的獵手臉上。剎那間,獵手臉上的骸骨面罩發(fā)出滋滋聲響,被毒液覆蓋的骨骼頓時凹陷下去,泛起無數(shù)濃綠色的泡沫,宛若將燒干的沸水一般,咕嚕嚕地直冒白煙。
獵手慌忙撤下臉上的骸骨面罩,但在這過程中,食指和中指上沾了些許毒液,那些毒液就如同有生命似的,腐蝕了他的指甲,滋滋地往他的皮肉里鉆。
一瞬間,他的兩根手指已經(jīng)爛成了一灘濃水,帶著毒液的濃水流在手掌上,又腐爛了他的皮肉,頃刻間,手掌已經(jīng)爛穿了一個大洞。獵手疼得嗷嗷直叫,旁邊的伙伴見狀,忙不迭抽出腰間骨刀,奔上來猛揮一刀,斬斷了他的左腕。
獵手痛得肝腸寸斷,忍不住丟了右手的火把,死死按在斷腕處的傷口上,倒在地上不停地連滾帶嚎。
這一幕看得霊觸目驚心,榆棢卻悄悄安撫道:“莫慌,只要不死,我就能治好他。況且謝爾蓋不是也斷了一只手?讓鴻給他做個跟謝爾蓋一樣左手便是了?!?p> 他的話語中有自信也有冷酷,好像全然感受不到那個獵手的疼痛。尤其是那張冷峻的臉,在篝火的照耀下顯得更加陰晴不定,他的眼睛中仿佛迸射出興奮的光芒,唇角似乎還掛著笑意。
毋寧說,此時的榆棢在冷酷之外顯露出幾分邪惡。可就是這冷酷與邪惡卻讓霊忍不住動容。
她呆呆地看著榆棢,心中想——他果然與普通人不同吶。
蠻荒小部落的人,又如何能理解身為神農(nóng)氏儲君的榆棢呢?小部落的首領必須深愛他的族人,做他們的兄弟、父親,每一個人受傷與死亡時,他都會忍不住落淚。
可神農(nóng)氏是統(tǒng)帥天下的君王,如天地般不帶著一絲仁慈與憐憫,他們不會為戰(zhàn)士的死亡落淚,更不會為某人的困窘而悲傷。
神農(nóng)氏,背負著天下人對于生的希望,踽踽獨行在群雄環(huán)伺的權利的游戲中。他們憂心的是天下人的安泰,戒備的是諸侯部族的狼子野心。
一個戰(zhàn)士或許會死掉。但只要能最終打敗敵人,讓這里重新變得安寧,榆棢便不會再此時動一絲婦人之仁。因為他知道,比起一個戰(zhàn)士的傷痛,現(xiàn)在他們面臨的最大威脅是,全部被彭侯這個妖魔吞吃。
所以,殺死彭侯比一切都更為緊迫更為重要。
而此時此刻,彭侯正在一步步走進他為其準備好的死亡之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