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姑娘，你好。”
宛之詫異至極，她萬萬沒想到這位爺會和她打招呼。
居然還能認得她？
直接無視不才是他的作風嗎？
許二少似乎被宛之的驚異取悅，他干脆在宛之對面坐下?！拔矣浶院芎?，幾可過目不忘。何況距離上次見面也不過才三天?！?p> 但問題是他有仔細看過宛之長什么樣子嘛？
如今靠眼角也能量某人看清楚嗎？
“那多好?！蓖鹬圆挥芍?。
“怎么，你不信？我這人很少說假話?！痹S二少貌似也不是傻子。
呵呵。
“我自然是相信的?！边B忙轉(zhuǎn)移話題，“沒想到會在此地碰見你?！?p> “我來見朋友。不過好像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走了。”
原來店主的朋友是他。
小伙計連忙上來解釋。
宛之不欲多聽，她趁機告辭。
誰知許二少也和她一起出來。
宛之一時有些狐疑。
但是許二少并不愛研究別人眼色。
兩人居然同路一段。
“難道二少還有什么指教？”
索性開門見山。
“指教談不上。若有事相求，不知陳姑娘會不會施以援手？”
意有所指的樣子。
“我人小力微，哪里有能力對二少施以援手？”
這一招太極云手推字決，宛之還是會的。
許二少沉吟不語。
但是接著，他卻笑了。
“我姓許，名字叫孝成。陳姑娘以后不要太客氣?！?p> 宛之氣阻，難道她全猜錯了嗎？
不等她深入思考，許孝成已經(jīng)走去別的道路。
來的奇突，去的匆匆。
讓人摸不著頭腦。
宛之本以為許孝成看中吳毓晴，叫她居中策應，誰知好像又不是這樣。
真是古怪。
可是宛之最近真的要去吳府服務。
下個月就是中秋，秋裳該置辦起來了。宛之和吳娘子約好去她府上裁衣。
此事只有他們兩人知道，許二少應該無從得知，適才想必是適逢其會，人家也沒說什么，疑神疑鬼的真的沒必要。
隔日去到吳府，卻發(fā)現(xiàn)整個府邸都十分肅靜，凜然中透著緊張。
開始宛之還以為是自己多心，但出來接她的春秀直到進了內(nèi)宅，才與她說話。
宛之納罕。
她躊躇一下，才問：“貴府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春秀笑答：“陳姑娘想必知道秋闈？”
宛之眨眨眼，才道：“原來今年是大比之年。你家老爺想是今科下場吧?！?p> 秋闈其實就是鄉(xiāng)試。一般在八月進行，所以也稱秋闈。本省考試應該是在寧州，中式稱為“舉人”，第一名稱“解元”第二名稱為亞元，第三、四、五名稱為經(jīng)魁，第六名稱為亞魁。中試之舉人原則上即獲得了選官的資格。
原來是因為家里有高考生，難怪氣氛這么古怪了。
不過吳老爺今年也三十幾歲，最少也考了有十來年了，還這么小題大做。
宛之很有些不以為然。
這位吳秀才的故事，宛之其實早有耳聞。
吳秀才年少家貧，但因相貌俊秀且是個讀書種子，被寧州大戶劉家看中，不僅支持他讀書，還把家中的小女兒許配給他，嫁妝自然也是相當豐厚。
一開始吳少年倒是也挺上進的，婚后第二年就從吳少年變成了吳秀才。
只可惜之后的運道卻總有些不好，鄉(xiāng)試上屢試不第，劉小姐進門三年還生不出兒子。
圣人都說了，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吳秀才也不是那愛色之人，從不流連煙花之地，也看不上什么戲子花魁之流，只把從前鄰居的女兒納了做個良妾。
全是為子嗣計。
但是計來計去的，夫人加如夫人到底也只生出兩位千金。
雖然人都說女兒是爹爹的小棉襖，但是連穿兩件，吳秀才也覺得甚熱。
如夫人體諒夫君難處，日夜勤勉，只想再給吳家添一位萬金郎。
只可惜，天不從人愿，好不容易懷上一個，千般小心萬般在意，可還是在生產(chǎn)時大出血，母子倆都沒保住，鬧了個一尸兩命。
吳娘子也是世上難尋的賢良淑德之人，見與自己共侍一夫的姐妹去了，不光傷心的一個月吃不下飯，還特意請了寧州有名的風水先生另找了一塊極有后福的福地作為陰宅。
吳秀才感激夫人的情誼，兩人感情更勝從前，堪稱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夫人教養(yǎng)女兒，打理家事，夫君刻苦攻讀，以求高中。
等到吳秀才做了吳舉人，再做吳進士，就可以編成個話本子，教導世人了。
宛之見了吳娘子先說吉祥話：“下月貴府老爺秋闈得中，您可就做了舉人娘子了。到時候可不要忘記再照顧我的生意啊?！?p> 吳娘子淡定微笑，“做不做的成舉人娘子卻不是我說了算，不過像陳姑娘手藝這么精湛，我怎么舍得不光顧你?！?p> 口氣云淡風輕，真的全不在意。
宛之點頭，整個下午直至告辭都沒有再提及此事一句。
全副精神都放在吳府要做的衣服上。
吳娘子對春秀說：“到底是名門出身，識分寸，懂進退。更難得的是沒有一點落難小姐的刻薄相?！?p> 春秀答：“陳姑娘待人確實客氣有禮?！?p> 吳娘子溫和道：“可惜命太苦。真是可惜了?！?p> 宛之自然不知道吳府主仆在討論她的命數(shù)，她滿腦子都在想著直綴、道袍、襦裙、褙子，連怎么走回家都想不起來了。
回到自家巷口，她被孩子們的笑聲驚醒。
程茵茵被宛之鄰居的小朋友圍在當中，又是說，又是笑，十分歡快。
晚霞在此時也正好映照在她臉上，膚色如玉，皎映霞光。
宛之走過去。
程茵茵和小朋友們都朝她笑著打招呼，這時候宛之也看清楚為什么程茵茵成為孩子們的焦點。
原來她手里提著一籃芝麻糖。
那糖應該是黑芝麻混合麥芽糖制成，黑芝麻看起來顆顆飽滿又有光澤，泛著奇異的甜香，而且程茵茵十分周到的都切做一指頭長的小片，方便食用。
宛之忍不住也拿起一片來吃。
入口酥脆，醇香甜蜜。
“真好吃！”宛之贊嘆。
程茵茵十分驕傲：“這可是我的祖?zhèn)魇炙嚕斎缓贸?。”說著她把剩下的芝麻糖都分給小朋友，打發(fā)他們回家。
她把空了的籃子塞給宛之。
“我沒想到你這里居然有這么多毛毛頭，只好先給他們吃啦。我知道你高風亮節(jié)，不會和小孩子們爭嘴吃的?！?p> 她笑得很開心。
但是宛之卻心里一突。